“我实在是受不了了啊!”
明芜不忍的看那村民一眼,把药放到他身旁,和阿词离开了。只是,他们刚走到路口,便听得一声震动,前方树干悠悠飘下一片叶,落在她手心。
深秋之景,如此荒凉。
明芜轻声喃喃:“药师杀人是对是错?”
阿词回道:“是对亦是错,”他遮上少女眼眸,无声擦去那道泪痕,说,“立场不同罢了,他有他的道,我们有我们的道。”
明芜哽咽了声,睫毛擦过阿词手心,出声:“师父让救人,反而杀了人。我们给他立个冢吧。”
阿词回:“好。”
他拂过少女发间,喉头滚动,还是吞下了许多话,其实他想说,这何尝不是另一种救人之法?这世间苦难太多,不是所有人能承受住磋磨,有时候放手即解脱,大道三千,各人有各人的解法。
可他终究还是没说出来,手心处温软湿润,叫人留恋。
少年奇才,过刚易折又怎么样?明芜有自己的坚持,那他便守护她的道。
阿词曾经这么想,他反手握住剑,看着这满地狼藉,少女跌坐在其中,额发,眼角,全身都是血,忽然又后悔了。
他就不应该放任明芜自己出门,更不该让她一而再再而三的受伤,将自己搞得如此狼狈。
他抓住黑衣人的脖子,直到人面目青紫,将要断气时才松开。黑衣人被甩了几米远,躺在地上苟延残喘,咳得上不来气。
阿词居高临下的站在那里,衣袍猎猎:“告诉你的主子,这仇算是结下了,日后江湖朝堂,他休得安息。”
黑衣人惊恐的看了他一眼,拖着步子逃走了。
李薇还在一旁发愣,抿抿唇,想要上前搭话,被阿词一个眼神震住,留下一个瓷白小瓶离开了。
秋风吹过,明芜低下头,发丝垂在身前,黑色长靴入目,一步一步,铿锵有声的朝她走来。
周围血流成河,死伤枕藉,他的剑尖还在滴血。
本该是令人生畏的一目,可偏偏那人一袭白衣,清贵无瑕。不像是刚刚屠了满山的侠客,反倒像天上仙人,前来渡人。
阿词踢开碍事的小瓶,从衣袖里掏出一个药丸,垂眼望来,叫明芜不得不抬头。
他将药丸抵在少女唇边,黑色面具冷硬如铁,不近人情道:“吃了。”
明芜自知理亏,乖觉的含住那颗药丸,眨了眨了眼,她头脑发昏,连带着眼睛也不清明,雾蒙蒙的一片,可却还是察觉出了阿词此刻的情绪。
他生气了。
不知怎得,明芜松了口气,好歹不是失望,丢脸,亦或者旁的想法不是吗?
药的味道在嘴里发苦,却让她心情渐渐变好。
明芜轻声叫了句:“师兄。”
阿词皱眉,冷声道:“好好呆着,别说话。”
从狩猎那日明芜自伤手臂,到今日未留一言独自出门,她身上的伤便没断过。
阿词不敢想,药师的软筋散天下闻名,何其厉害,寻常侠客只要稍微吸入便动弹不得,武功尽失,明芜武功高强,内力深厚,可他赶到时却一副昏沉的模样,摇摇欲坠的,那是中了多少计量?
若他今日没赶到呢?明芜会怎么样?
他没法想象。
自从三岁那年,方老头带着他从草地里抱起明芜,那么小的一双手,偏偏攥住了他的手指。
他就再也不能承受一个人活在这世间了。
明芜还呆坐在那里,身体渐渐恢复知觉,内力流遍五脏六腑,明明很缓慢又痛苦的一个过程,她却扯唇笑了。
一只胳膊抬起,从阿词衣摆往上,直到双手相触,再次低低唤了声“师兄”,才要罢休。
阿词叹口气,终究是败给心软,蹲下身来,抚平她被风吹乱的发丝,只说:“最后一次。”
“最后一次了,阿芜。”
锁匠也好,天下也罢。若你寻道的路布满坎坷,需要伤害自己,那么他便抢过来。
大道三千,守护的方式有很多种。
他替她来寻这个道也未尝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