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无心豁然起身,但见白衣身影于一众修士包围下踏入殿门,神姿朗彻,衣带当风,犹如闲庭信步。
“不过片刻不见,太清剑尊竟如此热情。”
男子分明语中含笑,湛蓝冰湖般的眼眸却愈发阴戾幽冷,教人不敢直视。
“恒、恒华圣君!”
将他包围的一众修士中,有人忍着惧意开口:“这、这里是凌夷仙都御下——”
话未说完,血肉爆裂声凭空炸响。
那出声修士的无头尸体顷刻颓然倒地。
“恒华圣君!”凌玉棠当即起身,难掩怒色,“您这是要做什么?!”
那群修士得她示意,忙由包围转为防守,里三层外三层护在凌氏兄妹前方。
烬归雪随手一点,便有人被无形之力粗暴拖出,跪倒于他面前三尺开外。
正是不久前在试剑台蛐蛐他是瘟神的一人。
“听说本座是瘟神。”
烬归雪张开冷白修长的五指,再虚虚一握。
又是一声爆裂,滚滚霜云涌现,及时挡下飞溅鲜血。
“为了不让诸位失望,”众人惊恐眼神中,男子胭朱色的薄唇微启,嗓音低缓冰寒,“因此,特来索命了。”
*
姜雪卿唇角微抽。
她无论如何也没想到,烬归雪验证她所言真伪的方式,竟是直接连人带屋打包搬走。
准确来说,并非“搬”,而是用术法强行将两方空间折叠——姜雪卿仍躺在自己的小屋,可窗外已非太清山,而是万里之外的人间蕖州城。
“……圣君,”姜雪卿面色苍白,忍不住出言提醒,“我还中着傀儡咒呢。”
没有凌无心的允许,即便烬归雪用了叠宇之术,她也无法离开这个房间。
“不是不想动太清山么?”
烬归雪起身看她,唇角微勾,眼底依旧冰凉幽暗:“那你便受着吧。”
姜雪卿:“……”
她一阵无语,却又无法反驳。
这位的心思实难捉摸,她总不能将自己那点小九九全秃噜出来,谁知对方会不会一个不爽将她捏死。
所幸烬归雪也没再讥讽她的兴致,闲闲起身,霜气激荡,震开轩窗。
少了窗棂上隔音阵法阻挡,鼎沸人声蜂拥而入,姜雪卿猝不及防,登时一阵耳鸣目眩。
春风卷着梨花涌入窗口,那白衣身影便也毫无预兆地随之风化消散,俨若一场倏忽而至的雪。
姜雪卿嗅到裹挟风中的食物香气与花草清香,彻底领会了烬归雪的险恶用心。
玄门修士打通第四灵窍后,方算彻底筑稳道基,可以摒弃凡尘俗物、辟谷洗尘。
她如今只开三窍,且重生至今滴水未进、粒米未食,先前精神紧绷尚不觉得,而今稍一松懈,五脏庙当即折腾起来,提醒她再不进食就要饿死了。
姜雪卿:“……”
她靠着床柱,终于忍不住啧了一声。
好在烬归雪在她身边停留得够久,此刻即便浑身疼痛,她也未如前世般动弹不得。
姜雪卿攒起气力,起身下地。
两辈子加起来,她离开太清山的次数屈指可数。
即便外出,也是在师门陪同下,从未独自成行。
曾经她还会为无微不至的关怀感动,而今却后知后觉,整个师门被限制自由的唯她而已。
铺陈满地的洁白花瓣如同一层积雪,姜雪卿赤足踏上,不由打了个寒颤,抱着双臂望向窗外。
她此刻正处二楼,楼下则是一处繁华闹市,各色商铺鳞次栉比,行人如织,摩肩擦踵。
就在窗外,一树梨花盛放如雪,沉甸甸的花枝缝隙间,隐约可见食摊摊主忙碌的身影。
蕖州地处西南,气候温暖。
在这早春时节,小食摊也种类繁多,从花糕到抄手应有尽有。
姜雪卿眼睛都亮了。
流转云雾重新汇作层叠繁复的白衣时,裹着银裘的单薄身影正趴在窗前,手中拽着根光华流转的缚仙索。
柔顺青丝随着她的动作滑落,于银灰绒毛间辟出一条条蜿蜒逶迤的河。
“客官,吃好喝好啊!”
楼下,小食摊摊主将最后一碟点心放入食盒,姜雪卿笑应一声,莹白皓腕在缚仙绳一端绕了两圈,开始发力。
被系在另一端的食盒摇摇晃晃升至窗前,她正欲去取,却被一只冷白修长的手闯入视野,抢先提走。
浓重血腥气落后一步笼罩而来,被寒意包裹着丝丝缕缕滑入后颈。
冰凉阴森,仿佛一只刚噬过人的毒蛇。
琅琅嗓音于耳畔响起,阴沉低缓。
“……好啊,趁本座不在,自己开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