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嘉十一年,首夏清和,芳草未歇。
钟山脚下开阔草场上,金戈映日,铁甲连云。
景帝一身云龙纹戎装,马上持弓,道:“弓矢既调,畋猎以时,所获雉兔充庖厨,麋鹿荐宗庙!中三矢者赏,畏缩者斩!”
江星阔策马至阵前,举右手往下一挥,神机营火铳齐鸣惊兽,三千轻骑分两翼驰骋,驱麋鹿狐兔入围场。
景帝挽雕弓如满月,一箭贯双鹿。王公大臣高呼:“万岁神射!”
景帝朗声大笑,“邵大人,你所炼紫星丸朕服用数日,果真气力大涨,似又回到当初少年时!”
邵文棠跪拜:“紫星丸延年益寿,圣上今日华发回乌,恭喜圣上!”
麋鹿雉兔四散奔逃,王公大臣冲入围场,林深叶茂,不一会便隐入山林之中。
江星阔目视着一身骑装的白鹭,隔着数道旌旗,白鹭感受到另一边的目光灼灼逼人,侧转过头去寻,去对上一汪含笑的眼波,是瑞王。
江星阔目光一冷,白鹭打了个寒战。
瑞王对江星阔遥遥喊话道:“首辅大人为官不久,一双射猎的手是否生疏了?再不进猎场,猎物可都是我的了!”
江星阔微微颔首,两人对视之中似有无数刀剑暗器无声地打了数个回合。
瑞王对她道:“给本王数着,今日本王要猎个最大的。”
说罢,对江星阔挑衅地抬抬下巴,策马钻入山林中。
江星阔也立即追了进去。
邵璇玑催促着白鹭一起进山,璇玑眼尖发现一个雉兔的踪影,嚷嚷着追了上去,雉兔狡猾,绕过三株柏树之后不见。
邵璇玑的骑射本事是跟着府里的守邸学来的,只学了皮毛。白鹭担心她,眼看她越跑越远,只能夹了下马肚子,追了上去。跟到岔路口,不见她踪影。
白鹭试着往左边去追寻,忽听背后传来细细碎碎的动静。
“璇玑,你别藏了。”
白鹭转过身,却见身后赫然是一头灰狼。
那狼两眼发绿,冷冷地盯着她。
白鹭头皮发麻,后背僵直,克制住想跑的冲动,一只手缓缓向身侧的箭筒探去。
谁知身下的马受了惊,嘶鸣起来,撒腿就往坡下跑。
狼迅疾扑向马尾,狠狠咬了一口,马发了狂,白鹭被甩了下去,眼看狼伸长了爪子张着嘴向她扑过来。
就在千钧一发的时刻,白鹭松了中指,在它扑来的一瞬间,狼腹中了一箭,倒在她脚下。
白鹭已是一身冷汗,踹开这头狼,起身去寻璇玑,要提醒她,山中有狼。
白鹭口中打着呼哨,企图将马儿召唤回来,这是在辽东冬训时和额尔赫学的。
果然听见马蹄声自远及近,马上却有人,一身铁甲,难掩眼底风流。
瑞王伸出长枪将那狼一挑,“可有受伤?”
白鹭摇摇头,继续往前走:“我去找璇玑,附近有狼。”
“这狼是你射中的?”
白鹭无心和他纠缠,自顾自往前走去,身后没了动静,也没有马蹄声。灌木丛哗哗作响,忽近忽远,且有浓厚的腥气。
白鹭警觉地停下脚步,缓缓转过身去,果然瑞王也停在原地,机警地将箭矢瞄准石头背后一大片浓密的灌木丛。
“嗖!”
箭射出的同时,一头灰黑色的狼从石头背后飞扑向瑞王,体格比上一头更大,狼牙更长,瑞王腾空而起,挥长□□去。
白鹭惊叫一声:“小心背后!”
原来还有第三匹独眼狼从背后偷袭,两头狼形成夹击。
偷袭的独眼狼闻听白鹭报信,恶狠狠地窜向白鹭,瑞王长□□中狼腿,挡在白鹭身前,独眼狼负伤仍不放弃,躲开长枪,一口往他大腿咬去。
白鹭趁他在前面格挡的空儿,连发数箭,射中独眼狼另一只眼。独眼狼顿时痛翻在地,呜呜打滚。
接连一死一伤,大狼愤怒地低吼,它跳上附近树枝,窜至树梢,从树梢往白鹭头顶扑下。
白鹭一箭射空,来不及抽下一支箭,瑞王挡在白鹭身边,抡起长枪往上格挡开大狼的攻势,忘记左肩还吃不住力,被砸倒地上。
瑞王的左肩先前就受过箭伤,伤筋动骨一百天,现在仅仅是皮外伤愈合,内里筋骨未恢复。
“小心你的肩伤!”白鹭失声道。
瑞王被大狼压到单膝跪下,狼牙抵在头顶。
就在此刻,山坡上射出一支箭,不偏不倚深深射进大狼脖颈。
大狼未及发出一声,立即倒毙。
迅疾又一只箭,射死了那只打滚的独眼狼。
瑞王借机起身去扶白鹭,“小鹭。”
第三支箭,射在二人之间的草地上,精准地插在瑞王脚尖前。
瑞王惊诧地往山坡看去,呵斥道:“谁人?难道想刺杀本王?”
山坡上响起慢悠悠的马蹄声,从树林间走出一马一人。
马上那人一身玄色蟒服,曳撒下摆自马背垂下,威严肃穆,目光森寒,直直射进白鹭心底,让她想起他的命令:不要和他见面。
她打了个冷颤,这不比那三匹狼带来的恐惧少多少。
瑞王冷哼道:“原来是江首辅。”
江星阔道:“瑞王殿下肩伤未愈,应当好生疗养,围猎这样的事就不用来了。我会请人护瑞王殿下回去休息。”
他对瑞王冷冷提醒道,眼睛却直直地盯视着白鹭。
她缩在瑞王身后,小小的一只,像极了笨笨的稚兔竟然躲在大灰狼的旁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