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番类似左右脑互搏的言论一出,谢九州面露茫然。
“阿域,喜欢一个人得直说,明白吗?”凌云渚认真道,“你好好想想,从认识到现在,你有对温阑说过一句喜欢吗?”
谢九州拧起眉关:“我才不说。”
“他满心满眼都是那个救命恩人,一副以身相许的样子,我上赶着自取其辱吗?”他刷地把头偏开,“太没面子了,我不说。”
“是这个原因吗?”凌云渚一挑眉,“他没说这事之前,难不成你表白了?”
“师尊!”
凌云渚扭头偷笑,给恼羞成怒的谢九州留了点面子。等人缓得差不多了,他才意味深长道:“你当然可以顾及面子,把话永远藏在心底,不过,往后他若真找到了那位‘救命恩人’,你可就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谢九州猛然转头,整张脸憋得通红,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
“要面子还是要心上人,你自己掂量着办。”凌云渚落下这么一句话,便兀自加快脚步,将剩余时间留给他自己思考。
到了会客厅,金杯满有急事失陪,将一切事宜交予金玉英。金大小姐与众人闲聊了几句,还没安排住房,便有一位素衣清颜的女子从门外走了进来。
她的面色有些过于苍白了,是脂粉也遮不住的病容,细眉哀眼,弱柳扶风。虽称不上绝世美人,通身气质却是空灵飘逸,超凡脱俗,站在那边像一幅水墨画,无端便将众人的目光吸了过去。
“娘亲!”金玉英兔子似的蹦起来,猛奔过去扶住她,“你病都没好怎么过来了!爹爹知道吗?”
“不碍事,你别告诉他,回头又要念我。”流白羽拍拍她以作安抚,转头又笑道,“夫君有事忙,哪有让客人空等的道理,这位便是忘情峰凌峰主吧?”
“流夫人。”凌云渚起身作礼,“叨扰了。”
谢九州与温阑也顺势自我介绍一番。
“鸣鼎堂与长风门素来交好,这是哪里的话。”流白羽道,“来之前我已知晓一切,明日自有人领路前往紫烟。今日天色已晚,诸位又长途跋涉,客房已备好,还请跟我来。”
她虽病气缠身,却气质出挑,说话不紧不慢,并不显得恹恹,反倒如空谷遗香的墨兰,孤芳幽独。
凌云渚躁动不安的心略略稳了一些:“多谢。”
“客气。”流白羽微微一笑,与众人一同往客居去,金玉英本来还吵着要和温阑一道,却被娘亲半哄半劝地推回了自己的寝殿,走之前还依依惜别,要多刺眼有多刺眼。
谢九州面无表情地移开眼,一颗心又酸又涨,难受得要命。
“嗯?”流白羽聊到一半,突然瞥见什么东西晃了一下,“凌峰主脖子上挂的,是三生珞吗?”
凌云渚对旁人识得三生珞已经免疫了,干脆大大方方承认。
“哦,这倒是个宝贝。”流白羽移开视线,“我曾听闻,三生珞大有讲究,若是使用得当,连太白玉都能藏身其中呢。”
凌云渚指尖一缩。
向来只听闻金宗主爱妻体弱多病,深入简出,从不参与江湖纷扰,连他也是第一回面见流白羽。这么一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夫人,从哪里得知太白玉的消息,又为何突然说起此事?
是故意的吗?是试探吗?
好在流白羽只提了一句,便将话头转到别处,似乎真的只是顺口一说。又走了片刻,她停下脚步:“几位的客居就在此处了。”
这是处素瓦青墙的小院,苔痕阶绿,花影扶疏。木门双开,刷深棕桐油,门楣悬一块老旧木板,上书“竹隐”二字。循庭院而望,正对为小院正殿,顶覆鱼鳞状小灰瓦,檐角微微上翘,悬两枚风铃。左右各一偏殿,以连廊相通,雕花纹彩。
乍一看去,素简为骨,雅韵为魂,与清心别院一脉相承。
谢九州惊叹:“鸣鼎堂竟还有如此雅致之地。”
“贵客的喜好不同,居住习惯也不同,鸣鼎堂需得尽力满足。”流白羽温声道,“竹隐居后山接温泉,供诸位接风洗尘。”
“凌峰主。”她又道,“有位故人先你们一步,已在主殿候着了。”
故人?
凌云渚又想起临行前金杯满说的话,心中愈发疑惑。他往里觑了一眼,温阑和谢九州已兀自去各自寝居了,庭院中央的主殿亮着温黄的灯,一跳一跳,像海上的渔火。
看不清人影,也看不清别的什么。
“我知道了。”凌云渚回过头,“辛苦流夫人。”
互相辞别后,凌云渚慢吞吞走过去,还没抬手,门突然被拉开,一只手从里边伸出来,将他狠狠拽了进去。
本就微渺的光刷地熄灭,视线陷入一片黑暗。凌云渚惊呼一声,后背咚地磕在墙角,紧接着,炽热的吻铺天盖地压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