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烦死了,”姜令抱怨地起身取回挂在附近的佩剑,他抱着剑端坐起来,“行了行了,我来行了吧。”
“。”
“嗯,就你来吧。”所有人都表示赞同。
姜令愤愤地坐在离船头最近的位置,半截身子都探了出去,几案上放置的明灯点亮了随行人的眼眸,他的背影在地上斜拉成很长阴影。
***
程阙远是最先入睡的,诉青和澹楚都自主地给他留了可以平躺的空间,他睡时嘴唇还是偏向苍白,是被冻的时间很长了。
李岁寒靠着舱壁,阖上了眼呼吸均匀,赵争渡没有看向舱外,而是低头沉思。
诉青起身小心地濯了一壶茶,茶声很轻缓,杯盏也特意用布棉垫上,才安心地放在中央的几案上。
他倒了一壶茶,说:“茶能暖身,他醒了你提醒我一下,给程师弟倾一杯。”
澹楚应了声,他的答应声也是轻小的,江水涨潮时的峥嵘轩峻,顺理成章地压过了他的话。
诉青没听见回答,他也不想再说一遍。就又倒了一杯茶,茶的香气很清淳,是皇都进贡给宗门的。
“你要不要来一杯?”他问道。
澹楚对茶没有品味:“不想,不喜欢喝茶。”
他对于古玩书画之类还能有点了解,但对于茶一类,只知道好茶是香,但真的不爱喝。都说喜欢的东西就会常吃、常喝。还未登入肃月台的那么些年,常喝的茶类也是迫不得已地按照苍云的要求,来养生。
诉青眉眼间一如既往地没有恼意,他只是推了推茶盏,建议给了赵争渡。
到了夜半的时候,细雨停了。无月的夤夜里一切事物都显得可怖了起来,偌大的船头,似乎何人少时都能歇上一二。
程阙远醒来时,是于丑时。
李岁寒还在小憩,赵争渡同诉青对酌,上神在无聊的数船舱壁上有几只玛瑙。
他起来的动静大,毛毯厚实,睡得也还行。思考到腰背的思考,整个身子霎时坐了起来换了个姿势。
澹楚没理会,宛若冰霜地背对他。但手上还是把一杯热腾腾的茶盏推到他面前,不客气地说:“诉青给你留的。”
比你大了一千多岁的活祖宗,好声好气地给你推过来一盏茶。这场面堪比他当年在亲爹的背部画美人图,结果几个大宗主当天一起泡温泉,不对,比当时那几个宗主的表情还精彩。
他目瞪口呆地接了过去:“诉青……啊、不对,是诉师弟,你年岁看起来应该比我小吧,那我唤你师弟好了。谢谢师弟,以后有算命的需要都可以来找师兄。”
诉青看他喝了下去,嘴唇红润了不少,又给他继续倒了一杯茶,同样的,因为位置缘故,还是澹楚负责递了过去。
茶还真是好茶,总之就是神仙递过去的,程阙远也不敢耽搁,迅速喝了下去,也品出了几分味道,所以这茶一杯接着一杯,直到诉青摇了摇茶壶听水声,皱眉说这茶只剩一点了。
澹楚清了清嗓子:“最后一点我要尝尝。”
程阙远准备喝一壶茶的精神气止住了,可不敢跟活死人抢茶喝。
诉青又摇了摇,明显是让他听水声,茶壶里的水的撞击声非常的低。“茶水不够再倒一杯了,只能倒一半。”他诚恳朴实道。
实在是澹楚的受性怎么看都不像是个能主动有品味的人。
“一半就一半。”澹楚不在意。
“今夜你们不觉得奇怪么?”装死的赵争渡说,“从前一向因为一点小事,都能自己被自己气死的姜少宗主,今日守夜竟然安静了两个时辰。”
他说着自己的疑问,又把能保命的剑搁下,转手让李岁寒靠在自己的肩胛上。
不停倒茶喝茶的几人,都不免将注意力放下。
程阙远离角落越来越近:“雾烽域受神仙庇佑,应当不会有鬼魅滋事的。”他胆子小,更愿意把凡事往好处想。
“以前是,现在不完全是,”诉青说,“你们从秘境中出来后,我们研究了拟月盘,发现有舟若上神的影子。舟若上神擅鬼道,或许这里可能有尸体诈尸。”
“也可能有河鬼拉人替死。”澹楚如愿以偿地喝到了茶水,笑着说出了另一种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