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身侧传来一声熟悉的“姐姐”。
茫然的丹红像是被人从水里猛地捞起来,迟钝的感官终于重新捕捉到一点儿周围明媚的阳光与清脆的鸟啼。
她一个激灵,看向姚黄并快步走过去。
急切地挤出笑容,试图想说些什么,但丹红脑海中依旧空空如也,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饶是姚黄这样迟钝的性子,也瞧出丹红不对劲。
她立刻握住丹红的手,关切地问:“姐姐,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丹红缓缓摇头,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没事。”
这副模样,谁会信她的“没事”?
姚黄把目光投向在场的另一个人:“春桃?”
她才发现竟然是故人。
春桃是李怀瑾从那座云城宅院里拨调到王家的,自然认得特别嘱咐过他们要特别对待的姚黄姑娘。
而现在春桃能被李怀瑾带回莫都,显然也是个聪明人。
见姚黄是要询问她,春桃的脑海中飞速转过几个念头,随后笑着对姚黄道:“姚黄姑娘好久不见,近来可好?”
“我方才正和丹娘子聊到北州的战情。”
“啊!”姚黄立刻紧张起来,“打到云城了吗?钱娘子如何了?”
“尚未、尚未。”春桃立马回道,安下姚黄的心,“只是边境作战,容易殃及云城等地,唔、令城中百姓迁到后方大城,钱娘子一切都好。”
她不大清楚殿下与姚黄姑娘现在关系如何,便含糊其辞一瞬。
好在姚黄并未察觉。
她只听完春桃的话松了口气。
随即认为丹红的失态也是源于这个消息。
扭头跟丹红又强调了一遍:“钱娘子没事,北地的战乱不会殃及到他们。”
殊不知丹红早已从陈清轮、太后及朝中官员口中旁敲侧击的零星北地战况,推断大致情形,知道边境百姓无虞。
好在这会儿丹红已经彻底冷静下来。
她笑着朝姚黄点点头。
看上去似乎已经没什么问题,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心里有一块空落落的地方,泛着茫然的疼。
姚黄又从春桃处得知李怀瑾已经回到莫都。
此时正在拜见长辈。
她揣着几分兴奋与忐忑,自以为将心里那些女儿家的念头藏的好,却没想到在座的二人皆看出她的心神不定。
“长辈”。
李公子的长辈是什么样的人呢?他们会在意自己的出身吗?许久未见,李公子现在又究竟是什么样的态度呢?
这些都是姚黄忐忑不安的根源。
好在有人陪她说说话,不至于叫她独自一人,在这座不属于她的院子里七上八下的等待。
不过直到太阳西斜,姚黄也没等来心心念念的人。
只有哪怕穿着粗布衣裳,身形依旧挺拔板正的侍从前来,言明“李公子”今日与家人团聚,不便前来看望,令姚黄不必等待,早些休息。
姚黄面上肉眼可见的失落。
可这是情理之中。
她与李怀瑾又没有什么关系,只隔着一层将破未破的窗户纸,凭什么要求对方惦记着看望自己呢。
姚黄看了眼时辰,强颜欢笑着留饭飨客。
丹红看着她在短短两个时辰里,眼中的明媚期待便轰然倒塌,不免心中一凛。
——她又何尝不是这样呢?
她刚刚甚至还冒出过某个念头:如果在雁村能等回王槊,自己就算继续等几个月又何妨。
真是一个令人胆寒的想法。
那些飘忽不定的茫然思绪终于被姚黄失望的目光冻住,冰锥子一样砸在丹红的心头。
她绝不要因所谓的情情爱爱,把自己困囿在无尽的等待中。
一餐毕,姚黄的情绪显然平复许多。
她的小脑瓜不支持她烦恼这些,这会儿乐呵呵跟丹红约着中秋出去玩。
——大抵是已经笃定自己中秋会有空闲了。
毕竟是阖家团圆的日子。
丹红笑着应下,也不问她为什么不和自家人过中秋。
姚黄是莫郊村人,年幼被发卖,在顾府所得薪资常拿去接济家人,所以得知李怀瑾能让自己回莫都后,几番犹豫还是决定返莫。
她确实是个笨蛋。
这么多年所得银钱尽数交给家人,身陷囹圄时却连家人面都不曾见到一面。
在北地吃完苦,还想着回家。
可那十几年不曾踏足的房子,又哪是她的家啊。
姚黄看不明白,她身边李怀瑾派来的人却是人精。
几番来往设计后,便叫姚黄渐渐看透自己于家人而言,和院子里的驴、门口栓的狗没什么差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