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难想象两人会吵得这么凶。
蒋诵石化当场,沈芝骂他完全是输出怒气,蒋东渊骂他是严厉的斥责。学校领导苦口婆心他浑不在意,难听的话他听过很多,阴阳怪气也遇到过,关心这般平淡的陈述反而更有力,令人恼火。
他也确实忍不住回道:“我不是没选?”
关心:“是,你没选不就是怕我知道了会发火?所以退一步好能等录取通知书下来了跟我事后道歉容易。”
再说下去,就真要发火了,蒋诵收敛几分找补道:“你听我说,我学东西快你不是知道吗?就是在科大学物理也不会差,我知道你担心哪方面,真不重要。”
如果这种事都不重要,关心实在不知道还有什么事重要,眼前的男生是她认识的蒋诵吗?固执到无可理喻,油盐不进!
她竟莫名产生了一丝暴躁的感觉。
“你学东西快,那你怎么不去学数学?化学,生物,英语你不是都能学?反正你都能学好!”关心气得口不择言,止不住得轻轻哆嗦,“你没理想吗?蒋诵,你就不为自己的人生做打算?”
“你要真喜欢物理你就应该朝最好的大学去,那里有最好的资源人脉,对你学习大有益处,你不喜欢物理就应该仔细思考自己究竟想干什么,究竟还有什么是你渴望的,而不是随随便便就把人生浪费掉!真要像你说的在哪学都一样,那你为什么要参加竞赛?为什么要搞保送?为什么又要参加高考?”
看她发火,蒋诵下意识想妥协,却被脑子里的念头刹住,欲言又止。
“你成年了蒋诵,基本的判断能力都没有吗,还是你随心所欲惯了,什么东西在你眼里都无足轻重?”
她劈头盖脸一通说,蒋诵吸口气,差点就想起身,忍住无奈:“你在担心什么?扯那么远有必要?要是怕我低人一等,大可放心,以后工作还是读研我都差不了。”
或许是意识到自己态度不对劲,蒋诵收了声音,温和地说:“我就想离你近点,别气了。”
关心细细分析他的话,蒋诵的辩解哄慰完全和她的话搭不上边,显然没有理解她话里的含义,他满脑子只有妥协只想着让她消气,一丝一毫没有把重点放在他自己身上。
她丧气灰心地转头,视线中出现那副装裱好的拼图,关心沉默几秒,又回过来认真说:“你改回去,可以吗?”
再深刻的她不想探讨了,蒋诵别犯傻就好。
这下换蒋诵安静不语。
半晌,他的声音响起:“不改。”
坚定,不容反驳的回应。
关心气得眼睛发酸。
“不改……”她失望至极。
“高考对你来说就没意义是吗!那你为什么还要上学?我为什么要转学?蒋诵!你现在不清醒你知道吗!如果高考不重要的话,那你说还有什么事情对现在的你来说重要!?”
提到转学蒋诵就不爽,想到曾非飞对关心做的那些事他就冷静不下来,愈发不想在意关心嘴里乱七八糟的理由,对她语气不再收敛,直言道:“你,就只有你重要!行吗?”
关心因为这几个字怔愣住,多可笑的回答,可她怎么也笑不出来,甚至不能共情。
“我不是在吼你。”蒋诵怕吓到她,弱弱地补充一句。
关心:“我重要?那你有没有想过我会怎么想?好的恋爱不应该一起成长,朝着好的方向走吗?你费心费力辅导我学习,好不容易我考出个好点的成绩,你倒好,自降身价跑去跟我一个城市,这跟我把你拖下水有什么区别?”
“你胡思乱想个什么劲?”她没厘头地开始贬低自己,蒋诵无措且慌张,搞不清她脑子里想的什么玩意儿,还不如继续骂他。
“不是吗?”关心忍着气,“那你高二到高三两年上学得到了什么,从腾大被我拖到滨科大?你还不如不回去上学!”
又来了。
他无可奈何,一时火大:“我说你拖我了?还是谁多嘴这么骂你了?我就想离你近点不行?为什么要扯其他事,说这么多就是怕这个是吗!”
“对。”她顺着问题回答,再没耐心跟蒋诵扯道理讲人生,也根本不让着他,“我不管你去哪儿上大学,腾青,金溪,鲁城,星洲,哪个城市都行,随便你上,只要不在滨启就行!”
“不是,你今天就为这个跟我发火?”蒋诵推椅子起身,跨到关心身边,弯腰,手怼在桌沿,气得禁不住把心里话吐了个干净。
“一千二百公里,我不在滨启,你联系我,我坐飞机过去都要两小时!”
“你要遇到个什么事儿,等我到了!你人都不知道在哪,你让我怎么放心!”
由于是俯视的角度,蒋诵眼里是她仰面的样子,平素常盛着笑的眼眸失了光亮,仅剩失望,赤裸的失望的情绪。
“我为什么就一定会出事?就一定要麻烦你吗?我要依赖你去活吗?蒋诵。”
她严肃的时候,会喊他名字,今天不知道已经是喊得多少遍了。
蒋诵轻而易举被击溃,心脏如同遭受重击,蹲下来牵她的手,紧握住,目光恳切:“我不是这意思。”
“你不用想那么多,如果没有你,我还浑浑噩噩不知道在哪浪费时间,我上学高考也都是因为你,关心,你让我变得更好了,没有你想的那些可能,我会一直陪着你。”
手心的温度灼热,关心默不作声,她依旧不能认可蒋诵的话。
“我去科大学物理照样有老师能教,只要我想学,能差到哪里?你别担心,嗯?”
关心换了个问法:“你决定以后就学物理了吗?”
蒋诵一时之间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问,回复她是。
“那抽屉里方警官的名片你留着是准备干什么的?”她都有点累了,话音里夹杂着失落与疲惫。
在山州的那段时间,蒋诵一刻不停歇的找她,甚至快警局一步,后来警察知晓曾非飞手下有不少人,危险系数高,调了特警支队的一批人去。
关心并不了解,后来被关远带着去警局做笔录时知晓了一些细节,蒋诵的表现令一众警察刮目相看,他敏锐的洞察力和强大的行动力包括体格体力都是顶尖,方警官看上了他的能力,希望蒋诵有想法可以联系他。
所以她后来无意中看到抽屉里的名片。
“蒋诵。”关心垂眸,眼睛凝在他左胸口的位置,“你为什么不为自己想想?”
喜欢并不能取代所有。
她屈起五指,从蒋诵手里脱离。
从进门一开始,蒋诵就没有考虑过他自己本身,他们两个聊得不合更不愉快,她不否认蒋诵真挚的情感,却不能再接受他的付出。
她是个会从蒋诵身上疯狂吸取利益的蛀虫,而蒋诵浑然不觉反而任由境况延续,恨不得扒掉自己的皮将心脏呈出来献祭。
这种奉献不是良性的,会毁掉他,如果帮不了蒋诵认清事态的话,她宁愿成为亡羊补牢的人,及时止损。
蒋诵:“忘了扔——”
她站起来打断,后退着跟蒋诵分开些距离,蒋诵的动作随着她而改变,也站着不动。
“你到底改不改志愿?”
这是她问的最后一遍。
僵持不下的两人,互不言语,无声的各执己见,注定要崩开裂隙。
难熬的十几秒过后,关心不再看他,绕开他往门口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