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熟悉的声音骤然响起,是祝念!
可祝念还是觉得自己来迟了一步,她听余老头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随后转头看了自己一眼。
“余伯……”祝念难以置信地看着他的身躯如断线木偶般轰然倒地。
胡寐芸似被吓了一跳,眼中闪过一丝慌乱,旋即不顾自身伤势,脚步踉跄着跑向梁越怀里。
梁越愣了一下,待反应过来后,一把将她推开。
这一推力道不轻,胡寐芸本就娇弱,又身负重伤,哪里经受得住,最终娇柔地跌倒在地。
梁越瞧见她背后伤口处汩汩渗出的鲜血,将衣衫染得一片殷红,心中闪过一丝不忍,眉头微微皱起,还是伸手将她扶了起来。
祝念一手拄着枯枝,一手按在左边的胸前,拖着受伤的腿艰难地走向余老头身边,每走一步都牵扯着剧痛,额头上满是细密的汗珠。
待走近,她目光落在余老头眉心间,只见那道诡异的红印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渐渐消散。
这道印记究竟是何时出现的?
祝念脑海中飞速回忆着,今早出门时,余老头还笑着与她打招呼,那和蔼的模样与眼前这个眉心带印的“人”判若两人,当时她并未瞧见任何异样。
她颤抖着伸出手,轻轻探向余老头的鼻下,那里已没了丝毫气息,身下暗红的血液不断涌出,与泥土混合在一起。
祝念缓缓伸出手,轻轻合上余老头那瞪大的双眼,那是一双死不瞑目的眼睛,心中悲戚如潮水般翻涌。
自她记事起,余老头便在祝府当差,虽平日里与她接触不算频繁,但每回见面,他总是带着憨厚的笑容向她问好、对她关怀备至。
前些日子,他还给他们两兄妹送烤得香甜软糯的红薯,可如今,眼前的人却再也不会说话了。
梁越将长剑缓缓插回剑鞘,动作干脆利落,眼中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困惑,不过,他向来擅长收敛情绪,眨眼间便已神色如常,将心底的波澜尽数掩去。
抬眼间,他瞧见祝念正伤心欲绝地啜泣着,瘦弱的肩膀随着抽泣声微微颤抖,他神色冷淡地走上前,解释道:“他被妖邪附体,已没有自己的灵识和判断,若不杀他,死的人只会更多。”
祝念不是不明事理之人,可死的是她府上的人,是对她关怀备至的余伯,她实在无法对他一剑毙命的做法无动于衷。
更何况,回想起方才马车失控的惊险一幕,余伯分明是为了护她周全,才不顾自身安危,毅然决然地跳上那匹发疯的马。
如此想来,余伯的死,与她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她实在难辞其咎。
一想到这些,她就愧疚不安,想起与他相依为命的辞兰……
她是不是在等余伯回家?
余伯这一去,她该是何等的悲痛欲绝?
“难道就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吗?”祝念抬起泪眼朦胧的双眸,声音带着一丝无奈,“他就真的非死不可吗?”
梁越对上她那发红的眼眶,只觉那目光如同一把锐利的剑,直直地刺进他的心底,一时间,如鲠在喉,哑口无言。
两人没再说话,祝念怔怔地望着余老头,双眸泛红,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就在这时,她看到躺在地面的男人眉心处竟有一缕凝实如墨的黑气,顺着那蜿蜒的血光悠悠升腾而起。
那黑气似是有生命一般,在半空中盘旋汇聚,凝成一束,在空中停滞了片刻后如离弦之箭,径直钻入了那位提剑而立的少年眉心之中。
祝念一见此景,心中大惊,扯着嗓子向梁越惊呼:“小心——”
周围的人似乎没有察觉到这诡异的一幕,就连梁越在黑气入体之后竟也毫无察觉。
“小心什么?”梁越被她这一声惊呼弄得一头雾水,诧异地看向她,目光下移,这才发现她衣服上沾染了不少血渍,眉头微蹙,“你方才去哪了?怎么弄成这副模样?”
祝念本就因余老头的死对他心存芥蒂,此刻正生着闷气,哪里肯轻易搭理他,她将头偏向一边,自己陷入了沉思。
她不知为何,此刻的心正惶惶不安地胡乱跳着,忽然想起那场如梦里看花的梦境,她没来得及仔细回想梦中的场景,绮香的声音让她回了神。
她看到绮香跟着一大队人马跑了过来,“小姐……”
梁越收回落在祝念身上的目光,沉声吩咐道:“处理一下余老头的身后事,派人去查探他是否有妻儿,务必要好生安抚,不可亏待了他们。”
他话音刚落,身旁一位身着青色儒袍、腰间同样系着长剑的男人,立刻应道:“是,属下这就去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