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逸飞身冲出单元楼,身后甚至卷起一阵风,还有王老师气急败坏的怒喝。
他耳朵动了动,没听到对方追出来的动静,这才又慢下来继续踢踢踏踏拖着步子走路。
这会儿刚过了午饭时间,家属院很安静,骄阳似火,但于逸顶着头顶的大太阳,不疾不徐地走着。
路上碰到了老头,对方看了他一眼,立马收回视线,就跟看见瘟神似的加快了脚步。
显然是认出于逸了。
于逸在南江大学家属院也算是半个名人,就是不是什么好名声。
因为他以前是个傻子,前几年却突然说好转了。
南江大学家属院的人都知道于教授家有个傻孩子。
于教授就是于逸爷爷,已经去世了,奶奶倒是还在,但也不在家属院住。
于逸生下来看不出来是个傻子,长到三岁多发现这孩子有点问题。于爸于妈到处求医,到于逸七岁的时候终于认命了,于逸被送回老家跟着外婆生活。
于逸小时候在家属院由于奶奶照顾过一阵子,这里大多数人都是于爷爷于奶奶以前的同事,对于逸的事情也都知道个大概。
前几年家属院的人听说于逸好转了,没几个相信的,直到三个月前他突然搬回来。
现在于逸一个人住在这边,心软的就难免唏嘘,平时也会多照顾一下。
当然也有像刚才遇到的那个老头那样嫌弃的,毕竟天生的傻子变好了,这事说起来挺玄乎。
于逸与所有人相处都全凭心情,就像是王老师,哪怕她是好心,但只要听到不乐意听的他立马拔腿就跑。
王老师也知道他这毛病,但就是忍不住。
可于逸这状况,试问哪个当老师的能忍得住。
于逸以前傻,他外婆再努力也就只能让他混完义务教育。现在孩子都好了,还不想着提高点文化素养怎么行。
这里可是全省排名第一的重点大学家属院。
于逸才不管这么多,溜达着一路出了南江大学校区。
南江大学是百年老校,周围可完全算不上荒凉。商业街,博物馆,公园,医院应有尽有,甚至还有个比南江大学历史更为悠久的道观是知名景点。
出了学校范围,周边就要嘈杂得多,于逸抄近路去了附近的觅星湖公园。
路上吃了打包的小饼干他又觉得口渴,买了杯奶茶,一路吸着奶茶里的小料走到公园的一座桥洞子下面,然后轻巧翻过护栏,纵身一跃。
下面草丛只窸窸窣窣响了一会儿,于逸手里握着根鱼杆,又灵活地跳上来。
整理好鱼线,于逸随手一抛杆,靠在栏杆上不动了。
偶尔路过的行人,就看到个杂毛的神经质小伙,在大太阳底下也全无遮挡,像是没长骨头似的靠在栏杆上钓鱼。
但若是有懂行的在,单从他手臂和身体贴近的距离,腿部弯曲的发力点,背部与护栏接触的位置,就能发现他这姿势有点意思。
看似随意却又像是恰到好处,一呼一吸间自有神韵,叫人移不开视线。
于逸一心一意地盯着鱼漂。
过了十多分钟,他终于拉了一杆,摆弄了一下鱼钩,又重新把空钩抛出去。
*
对面觅星湖餐厅的顶楼露台,许怀谦将一切尽收眼底。
坐他对面身型微微有点发福,尤其眼袋还特别大的男人问道:“看这么久,你认识?”
许怀谦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扶了下鼻梁上的眼镜:“找我什么事?”
“这话说得,咱们好歹是合伙人,又一起睡了四年,还不能叫你出来聚聚?”郑萧阳说着喝了一口面前的大红袍,噗噗吐茶叶沫子,“这茶也太次了,就这还敢卖80一杯。”
许怀谦有点嫌弃他的动作,把自己带的保温杯往旁边挪了点,“你不是失眠还喝茶?”
郑萧阳唉声叹气,“喝习惯了,白天不整点咖啡因没精神,晚上吃点褪黑素也还能成。”他又抬手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头发,心中惴惴:“我现在肚子都长出来,不会以后头发还要掉吧,那不真成了油腻的中年男人?”
“平时少喝酒多运动。”
“说是这么说,但这不是老跟那些部门打交道么,我这也算是职业病了。”
许怀谦没说话,学术圈里也有酒桌文化,不过现在已经好了不少了,他抬手看了下时间,“有事快说,我还要回去备课。”
“别啊,许大教授还是这么冷漠无情。”郑萧阳赶紧伸手拦人,迅速切换到正经状态,“我就是跟你说一声,你上次牵线的那个固安市养殖厂的污水处理设备,已经正常投入使用了。”
许怀谦其实已经知道这事儿,那个厂长还找他聊过几句,“重要的是后续跟进。”
“这我能不清楚么,咱们环保业都快干成服务业了。”郑萧阳往自己杯子里添了点水,还想给许怀谦倒点,结果见他完全没有打开杯盖的意思。
行吧,郑萧阳只觉得老许的龟毛好像越来越严重了。他放下水壶才继续道:“没想到你去开个研讨会还能拉几个单子回来,在学校当老师真是委屈你了。”
许怀谦懒得回应,他偏头继续往外看,正好瞧见于逸拉上来一条巴掌大的鱼。他顿了一下,又不那么着急走了,“上次说的紫光线消毒生物反应器基本已经成型了,至少可以将生物制造的成本削减4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