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周一,邱莽回家换了衣服,家里空无一人,他在沙发上坐了好久好久,本想翘课,但却无处可去,最后还是照常来到学校。进校门的时候他匆匆骑着自行车进入,没有留意到校门墙上贴着的东西。
他停好车走出车棚,没几步就觉出不对劲儿,他侧目看到墙角贴着什么,走进发现竟然是他和历阳的照片,是昨天进出宾馆的情景。
邱莽把那几张都撕了下来,走了一段路发现宣传板上也是,他赶紧扯了下来,一路走到班里,又看到几处。
他进到班里没有看到历阳,班长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赵兆神色怪异,他径自走到座位上,把揉成一团的纸塞进抽屉里。
班长走到他座位旁,视线平着望向他处,低着声音说:“教导主任叫你去她办公室。”
教导主任办公室内,除了历阳还有几个学生,看来都是被抓住犯错的。赶上教育局严查的关节眼,看着教导主任火的脸色,他自知这趟怕是得扒层皮,一时之间也是无从辩起。
好在关于照片的事,教导主任对历阳还是和善,倒是把火都撒在他身上,他一言不发地尽数全收。
早自习和前两节课,这几人都在办公室写检查,听教导主任的意思,要在周一的升旗大会上,进行通报批评,公开检讨。
教导主任走后,邱莽挪到历阳旁边,蹲在地上,抓着她椅子的扶手,郑重地说:“等会儿我单独跟老师解释,你不用写了。”
历阳停下了手中的笔,沉静地说:“照片是真的,解释有用吗,没用的,你不是比我更清楚吗。”
她看向他,两人视线相对,邱莽神色黯淡,继续写检查了。
历阳站在主席台上,其它几个学生依序念着检讨书。她从来没有从这个角度看过学校,还记得刚来这个学校时,她站在新生队伍里,渺小而寻常。那时她的心中,至少仍怀有着对高中新生活的期待。但事情是从什么时候起,偏离了正轨呢?是她没有发现爸妈之间的沟通出现的裂痕?还是那个没有聚齐人的生日?亦或是父母卧室半夜仍亮着灯却只有母亲孤身一人愁容满面长叹着气?
她眼中的一切都成了慢动作,看着母亲从学生队伍边冲上台,她在最边缘,离台阶最近,旁边的邱莽正读着他的检讨,在人们发现不妙前,那一巴掌已经结结实实打在她的脸上。
接下来她只看得到邱莽的背,他挡在自己身前,几个老师也跑过来拦住,但母亲的声音却听得清清楚楚。
“你个不要脸的,小小年纪就知道跟人男的去开房,你有没有脸啊,放出去别人都说你是便宜货,跟你爸一个德行,全都是混蛋,你爸前脚刚死了,这就找男人去了……”
女人骂了很多难听的话,老师们难以让疯狂的女人冷静下来,只听得她指责她的丈夫,指责她的女儿,就像是积蓄了太多,一股脑儿全都发泄出来。她好像听过那些话,那些委屈,听过很多很多遍,又好似第一次听,母亲的人生竟有那么多的不如意,那么多的委屈,像一座座无法消解的雪山,冰冷而沉重,揉碎在母亲厚重而隽细的人生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