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么觉着,阮霖是故意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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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世安家院子的围墙挺高,听说是当年他爹娘为了让他安心读书所盖。
这也是阮霖今个敢这么高明正大翻墙进去给赵世安说求娶之事的原因。
阮霖看了眼紧闭的堂屋门,退后几步助跑翻上墙又跳下去,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看四周无人,解开头发重新绑了。
他再次低下头,让眼前的头发遮住他的视线,他又成了那个不被人注意的哥儿。
他倒不是真的想成亲,只是前天晚上起夜,听到他二舅和二舅么商量把他卖去县里给富商。
又说富商不嫌弃他黄瘦,愿意出价三十两。
这可是一笔不小的银子,是他二舅家不吃不喝三年的进项。
如今唯一向他的姥姥没了,他倒是想跑,但户籍在二舅名下,他即使能跑出赵家村,没有户籍哪里也去不了,更别说挣钱。
他打听过假户籍,需要十两,他这一年只存了三钱,还远远不够。
他怕到了富商家再难逃,那么现在唯一的出路,是找个不麻烦的人嫁了,这样他的户籍可以转到夫家,不再受二舅家的限制。
附近几个村唯一符合他条件的只有赵世安。
三年前赵世安的爹娘去世,如今刚过守孝期,这是第一点。
第二点则是赵世安是个秀才,之前还有神童之称,想必他对读书还有志气,读书烧银子,他今个去表明了他愿意挣银子养赵世安。
至于第三,赵世安长得清俊,他看着顺眼。
今日赵世安的态度在他意料之内,他唇角轻轻上扬,接下来只剩下等了。
走到之前打猪草的地方,他拿出放在沟里的背篓和镰刀,看了看炙热的太阳,背着东西去了旁边山上。
他们这边的山不高,属于公山,常常有人去山上打柴、摘果子。
阮霖走了条小路,这边地势险峻不好走,却有一株灯笼果树。
他摘了些紫红色的果子,它们只有指甲大小,他在身上蹭了蹭,吃了一些,稍微压制了肚里的饿意。
又在路边摘了些薄荷,放在身上能防蚊虫。
他爬到了旁边的树上,闭眼睡了会儿。
不知过了多久,他睁开眼晃了晃脑袋,拿出两片薄荷叶在口里嚼了嚼,冰凉提神。
他出溜下树,看旁边的背篓和镰刀,想到回去又要看到他们,烦躁地揪旁边树上的叶子。
一刻钟后,他背上背篓拿着镰刀回去。
风从树林间吹过,周围的树木哗哗作响,唯有刚刚被阮霖揪秃的树枝在随风飘荡。
阮霖他二舅家在村西的后边,他下了山走到地边上,侧头看比他还高的玉蜀黍,眯了眯眼。
这一年衙门下令让各个村里种玉蜀黍和土芋,前几日没种小麦的人家刚把土芋收了。
那一颗下面有七八个拳头大的土芋,县里有粮行收,比麦子行价便宜些,但耐不住土芋多和重,一亩地算下来,比麦子还多挣二钱。
玉蜀黍大约还要一旬才能收,现在只看这饱满又大的玉蜀黍,谁人不高兴。
阮霖想了会儿,快步回去,刚到二舅家门口,一个沙包冲着他脑门而来。
他往旁边躲了一下,沙包落在地上,一个哥儿冲了出来,掐着腰骂他:“你个外姓的小贱哥儿,躲什么躲,我的沙包都被你弄脏了!”
阮霖把身后带有泥土的猪草往赵川脸上怼,还道:“二舅么在吗?猪草割好了。”
“你干什么,我的新衣服!”赵川被吓得往后退了几步,看到有一撮猪草掉在他衣服上,气得直跺脚。
阮霖手一抖,整框猪草倒向赵川,赵川往后躲,没提防脚下的石子,一下子坐在地上,整框猪草盖了他一身。
“哎呀。”阮霖淡淡开口,“我可真不小心。”
王兴元从外头还没进门,就听到赵川在哇哇大哭,一边哭还一边骂阮霖这个小畜生。
王兴元皱眉快步回去,见赵川一身的土,把明个要穿的新衣服弄脏,阮霖倒是在一边乖乖坐着,旁边还有一背篓猪草,他厉声问怎么回事。
赵川看到小爹,说阮霖给他衣服弄脏了。
王兴元气得面部扭曲,拿出棍子就想打,转眼想到再等几日就要把这哥儿送去县里,身上可不能有伤。
只能用力点了阮霖的额头,咬牙切齿道:“小畜生,去,滚出去把衣服给我洗了。”
阮霖起身拿了脏衣服,在拿皂荚时手被王兴元狠狠打了一下,他把草木灰丢在盆里:“用这个,成天做事磨磨唧唧,以后有你好受!”
阮霖默不作声出了门,走了一段路,他回头面无表情看王兴元和赵川。
过了会儿,轻嗤一声。
早晚废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