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么不对劲,闻叙再怎么都察觉到了问题,“……谢与月,你把是把魂还是脑子落在贵州了?”
要是以前听到他这样说,她一定会呛回去,顺带还要踩这洁癖两脚,直到他干净的鞋子沾满灰尘,叫他知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下场!
可现在,瞧着这人比六年前要更为棱角分明的脸,她只是机械地点点头,声音飘飘地接他的话。
“还真有可能。一个月前,我才刚过完十八岁生活。不知道怎么的,一睁眼就突然二十四岁了,他们都说我是摔下坡后失忆了。我以为这已经很离谱了,没想到现在,我居然还和你结了婚……”
察觉到她不是在乱说玩笑话,他蹙起了眉,神色上飘着的那层惫懒淡去,“看医生了?伤到哪儿了?”
她缓缓竖起食指,朝着自己的脑袋一指,对答如流道:“这儿,脑震荡,说我这是失忆。哦对,结婚证给我看看。我这辈子还没见过自己的结婚证,真新奇。”
也就只有她,在这种时候还会想看自己的结婚证了。
难得没损她,他纡尊降贵地动了下,捞起随身带着的公文包,从隐秘的夹层中抽出了个小红本递给她,似是不大在意地和她继续着话题,“你刚说你一个月前才过完十八岁生日?”
接过传说中的结婚证,谢与月翻开来,嘴里还不忘对他问的问题表示肯定。
意外事件的冲击下,她短暂忘了对闻叙此人的各种意见,细细端详起手上这个比她想象要小一点的证件。
轻飘飘又沉甸甸的,和只有蓝底黑框线的户口本不大一样,结婚证内页的上面居然还有纹饰,鹅黄色的牡丹花,第一行写着“持证人:闻叙”,再下一行是登记日期,“2021年11月30日”。
就在这页的下面,清楚地印着她和闻叙的名字、身份证等信息。很显然,这本证件成了月老的钢丝红线,将她和闻叙给捆在一块,还绑了足足三年。
谢与月眼神盯得认真,都快将这证件看冒烟了。
名字是他们的名字,贴着的红底照也是他们的脸。照片里俩人穿着一朱红一藏蓝,有在笑着,就是不大像是发自内心的,貌合神离得很,拍完照下一秒就能去隔壁窗口办离婚证。
她还想再看看,闻叙修长的手指忽地贴到证件上,稍稍使劲,轻松松地从她手里抽走了结婚证。还仔细地合好,生怕眼前心智才十八岁的人会干出毁证灭迹的大事。
“我还没看完呢。”
她有些不满地说着,还想拿回去,却被他精准避开了,没让她有机可乘。
“你自己也有本。看你自己的。”
“我不知道我的放哪儿。”
“找。”吐出这么个冰冷的字眼。
谢与月停下来,上上下下地将他看了又看,跟泄了气的球一样,往他身旁位置坐下,再拉开一点距离,认命道:“所以这里是我们的……婚房?”
“嗯。”他矜持应道,“你挑的。”
她抓住个抱枕,将脸埋进去,成了只绝望的鸵鸟,一句话都不想再说了。
闻叙松松略紧的领带,朝她瞥了过去,只见到个毛茸茸的圆乎后脑勺,蓬松的头发散在后肩,正一缕一缕地往前跑,露出纤细的后脖颈,把鸵鸟的精髓掌握得非常到位。
他收回眼神,没再与她说什么,转而打开手机,偌大的客厅重归表面上的安宁。
过了会,鸵鸟呼吸困难了,不得不抬起起头,“我去洗澡。”
他将手机熄屏,好心接了句,“知道浴室怎么用吗?”
“闻叙。”她声音透着一种平静的死感,“我是失忆了,不是失智了。”
说完,她将抱枕丢到了他身上,腾云驾雾地走向二楼浴室。
这个澡,谢与月洗了很久。
她吹干湿乎乎的头发,穿了套长袖长裤款睡衣,居然还有闲心对着镜子护肤。
说是护肤,也就是往脸上擦面霜而已,九月天气干燥,不涂点保湿补水的不行。
事已至此。
她拍拍被面霜糊得湿润的脸颊,和镜子里满脸愁色的人儿对上眼,这张脸的轮廓比十八岁要明显,瘦了,皮肤比以前还要白。
她幽幽地对着镜子叹气,事已至此,只能先面对了。
哄了自己好一会,谢与月回到主卧,被站在床边的高大人影吓了一跳。
她缓了过来,忍不住问:“你在做什么?”
在另一间浴室洗完了澡,闻叙已经换上了套深灰色的家居服,黑色的碎发带着潮气,手里正拎着个枕头,床上左边位置已经空了。
他将枕头拿好,表情平稳极了地给这个动作命名,“拿枕头。”
谢与月:“我长了眼。”
他走到门边,与正靠着门框的她离得近了,佛手柑带着一点柠檬味的淡香愈发清晰,还有他们共用的那款洗发露,两款极为合宜地糅在一块,是他闻惯了的。
“我去次卧睡。”对上她那双充满疑惑的眼,他大发善心地再解释了句,“我认枕头,且没有和心智刚满十八岁的人睡同一张床的癖好。”
她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感觉自己被骂了。即便他说的确实是事实。
彻底从她的领域离开前,闻叙停下来,看到她的眉眼被暖色的顶灯烘得不问世事而温暖。
“明天早上别赖床。我约了九点的专家,给你好好检查脑子,别真摔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