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了想,说:“应该十几分钟吧?”
两人进到店里,店里被涮锅的整齐烘得热乎,和外头完全是两个温度,许庭嘉镜片都快起雾了。
他扫起了餐桌上贴着的二维码,“涮锅还是得多一点人吃,可以吃多几样。”
“对,这家荤菜的分量好大,点一盘羊羔肉都够我吃了,一个人压根吃不了太多。”她随口应着,掂量了下俩人的食量,选了几样自己想吃的,转而和他聊起天来,“明天放国庆了,你有打算去哪儿玩吗?”
“还没想好,你呢,和闻叙有什么计划?”
她摇摇头,而后坦诚道:“别提他了,我出来吃饭就是因为不想见到他。”
许庭嘉诧异地抬起头,“他又做什么惹你了?说吧,我帮你骂骂他。”
谢与月点了杯鲜榨橙汁,服务员很快端上来,还配了个长长的小汤匙,她拿着汤匙搅拌着橙汁,说道:“讲实话,我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前阵子他感冒,明明都好了,居然还一直装没好,我都担心死他了。分明就是在耍着我玩。”
他蓦地笑弯了眼,连声音也带着笑意,“这确实是我那个弟弟会做出来的事情。让我猜猜,他生病的这段时间,你应该对他很关心?”
“是比平时要关心一点点。”
“那就是了。你别看他现在比以前爱说话多了,但其实还是以前那个闷石头葫芦,明明是想要你多关心关心他,又不说出来,只想着继续装病。”
她喝着橙汁的动作一顿,险些被呛住,不可置信地道:“他想我多关心他?”
服务员端着涮锅的菜过来,许庭嘉偏开让了下位置,顺带帮忙把盘子的位置调整了下,两人点的菜不多,很快上齐了。
等服务员走了,她才想起来没调酱料,站起来要去小料区,顺带问了下许庭嘉要什么。
“没事,我在这守着,等你回来我再去。”他望了眼她的背影,镜片后的眼又笑了下,拿起手机发消息。
许庭嘉:[定位]
许庭嘉:[人在这,你老婆生气了自己哄]
许庭嘉:[你还挺能的,玩上装病这套了]
许庭嘉:[对了,前些天弟妹找我帮忙找心理医生,她应该有和你说吧?我这几天太忙了,忘记告诉你了。]
闻叙:[谢了。]
瞧见闻叙发来的感谢,许庭嘉熄了屏,指尖在屏幕上无规律地转着圈,这个位置靠窗,外面依旧下着绵绵小雨,地上湿漉漉的,京市的雨季短,往年到了快十月时就不怎么下雨了,今年雨水倒是多了不少,就是下起来阴阴凉凉的,挺惹人厌。
他目光转向过道,她今天扎着松散的低丸子头,丸子很随性地往左边偏了些,左手端着一碗麻酱,右手端着一碗蘸料,小心地避开旁人,眉眼和嘴角总是自然地带着些笑意,叫人见着都觉着温暖,尤其是在这种斜风细雨的日子里。
她走近了,许庭嘉看了眼屏幕上的时间,站起来去小料区。
俩人都喜欢充满烟火气的地方,颇为放松,撇开了关于闻叙的话题后,许庭嘉用公筷涮着肉和菜,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她聊着。
谢与月给肉沾满了麻酱,“我爸妈出国那么久了,不会过年都不回来吧?他俩去年回来过年了吗?”
他没看她,神色自如地道:“回来了,去年也在这过的年。”
“也是,在这过年比回老家过年要放松多了。”她说起了别的话题,“话说庭嘉哥,我和闻叙都结婚那么久了,那你呢,女朋友找着了没?”
“你也学起他们催婚那套了?我暂时还没什么打算,平时做实验写论文已经够忙了,哪有时间谈恋爱。”
她擦擦沾了麻酱的嘴角,又道:“之前爸总担心闻叙没人要,想方设法给他介绍女生,没想到我和闻叙居然有婚约,现在情况反过来了,就剩你一人扛着火力,估计挺不容易吧。”
他放下筷子,敛眸喝着杯里的温开水,透过镜面去看杯中泠泠的水光,过了会才道:“所以我现在都不爱回家,被他俩催起来,我头都要痛了。”
小雨总是一落就许久,这顿涮锅吃完,天黑了,却依旧下着雨,两人到了店门口,凉意钻进脖子,半点饶不了人。
她正准备打车回去,抬头却见不远处正有人站在路灯下,撑着一把黑伞,伞面已经被淋透,雨滴缓慢顺着伞骨滑落,反着光砸至脚边。
他那么站在那,隔空与门口的两人对视,倒像是被抛弃了似的,愈发显得秋雨凄凄、秋夜暗淡。
好一场熬人的夜雨。
许庭嘉扬眉,将自己手里的伞撑开,朝着身旁的谢与月道:“既然闻叙来接你了,那我先走了,晚些还有事。”
“好,你路上小心。”
告别了许庭嘉,她望向还在路灯下的高挑人影。
过了会,那道人影动了,夜晚的光太朦胧,他到了她跟前,朝她伸出了手,“外面冷,先回车里吧。”
她看了一眼宽大的手,没伸手,只是钻到了他伞底。
他收回手,伞面朝着她和雨来的方向稍微偏去些,一路到了路边的停车位,将她送到了副驾驶。
俩人都没说话,走过来的路上安静得很,直到上了驾驶座,他挺平静地找着话题,“这家餐厅味道怎么样?”
她也同样平静地说:“庭嘉哥推荐的餐厅,当然好。”
他正欲去拉安全带,此刻却停了下来。车内的顶灯开得暗,她的脸拢着蒙蒙昏黄,正低着头,看也不看他。
他垂下眼,心底有只蝴蝶轻轻扇动翅膀,无边的情绪如袭来的海啸,悄然侵蚀蔓延着。
庭嘉哥。
她总是先看见许庭嘉。
所有人都觉得她本来应该和许庭嘉在一起,就连他爸妈也是。
他向来自认行事光明磊落,无可指摘,可也曾不光彩过,如果不是他,她早该和许庭嘉结了婚的。
彼时,他留学结束归家,偶然听到父母正在商量一场婚事。
“小与这孩子也是不容易……她现在也到能结婚的年龄了,我以前和明玉开过玩笑,要是我们孩子一男一女,俩孩子要是也愿意的话,那就凑一对亲上加亲。小与和庭嘉玩得这么好,我看他俩挺合得来的,要不问问他们愿不愿意?”
“这个好。我也很稀罕小与,见不得她如今这样,和我们家一起也是有个着落,方便照应,等明早我问问看庭嘉。要能成的话,等庭嘉博士读完回国了,就可以办婚礼了。”
他们俩聊着,仿佛这件事已经板上钉钉。
不久后,谢与月就要和许庭嘉领证结婚,做一对恩爱夫妻。
他们会牵手、拥抱、接吻,在无数个夜晚细语呢喃,也许再过几年,他们会要个孩子,长得跟她一样漂亮,活泼又机灵,亲亲热热地喊着两人爸爸妈妈。
或许这是正确的决定。
他总是惹她讨厌,可在许庭嘉面前,她的笑容总是明媚。她和许庭嘉像是上辈子商量好一样,是两块形状完全契合的拼图,什么都聊得来玩得来,外人根本无法介入。
他是那个外人。
可明明是他先认识的她。
……既然许庭嘉可以,为什么他不行?
那一刻,他很平静,从楼梯昏暗的角落走了出来,一直到了父母跟前,“我刚听见了,你们想让我和谢与月结婚。”
将欲挣脱的情绪躲藏在他眼眸,搅碎原本沉静的湖面,未等两人反驳他话里刻意的错误,他已然再度开了口。
“这样也好。我和她认识多年,彼此了解,同时,我已经完成了学业,婚后有充足的相处时间,而且……”
“我只会和她结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