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这个消息,关冬凌第一反应是妈妈在骗自己,想让自己回家。
“通讯器呢?我通讯器呢……”
她胡乱地摸索着,妄想把自己撑起来。
女人从包里掏出一只通讯器递给她,关冬凌急忙接过来,手忙脚乱地打开——然而迎接她的却是一块黑屏。
关冬凌只觉自己的手抖得更凶了:“没电了,妈,你的借我看看。”
果然,红红的标题悬浮在全息荧屏上,哪怕几天过去了依旧热度不减。
【惊!仿生人伦理道德协会副会长女儿关某盛竟是改造人】
如果说刚才那度秒如年的一分钟仿佛一把铡刀悬在头上,那么在看到这则新闻标题的同时,关冬凌已经被处以死刑了。
“夏盛的病情本来就不稳定,哪能再看这些……”关母说着说着又抹起泪来。
“她怎么看到的?”关冬凌感觉自己还在梦里,“她的通讯器不是被你们没收了吗?!”
“冬冬,你冷静些。”她顾不上自己,起身替关冬凌顺气,“现在这个社会,真有什么要闻,我们再怎么防也防不住……”
事情就是如此,早就尘埃落定了。
姐姐得双相已经很多年了。父母带她去就医,医生开了些药,说这些药也只是治标不治本;若是想要痊愈,必须得远离光网。
自己却因为赌气,连姐姐最后一面也没见上。
明明不是在好转了吗,怎么会这么突然……
突然间,关冬凌眼前发黑,她向后靠在床背上,一口气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
大脑一片混乱,关冬凌只想为姐姐的死找一个理由:“改造人……谁让姐姐是改造人呢。改造人,仿生人,或许本来就不该存在。”
关母停止了啜泣,难以置信地看向她:“关冬凌,你怎么能这样想,那可是你亲姐姐!如果……如果她不成为改造人,哪能活到现在?!”
话音刚落,病房里便响起了小声抽泣的声音。
关母一看心也慌了,从小娇生惯养的小女儿哪里被她这样吼过。
于是她连忙将关冬凌揽入怀中:“不哭,不哭啊,妈妈不是这个意思……”
被揽入怀中的一瞬间,关冬凌终于放声大哭:“妈妈,我想回家。”
百花齐放春满园。
前院里,各式各样的花都开了。
推开家门,回到阔别已久的家,关冬凌心中没有丝毫起伏。
倒是妈妈看上去很激动,她一面搀着关冬凌一面道:“原先的房间就不住了。你现在身子虚,上下楼不方便,暂时住一楼客房吧。我特意叫人给你收拾出来了……”
关冬凌轻轻开口,打断妈妈的滔滔不绝:“我想回楼上看看。”
关母一愣,随即道:“哦,好。”
卧室还维持着离开时的样子,一尘不染;床上的被子柔软舒适,凑近了还能闻到阳光的味道。
“妈妈,你先出去吧,我想自己待一会儿。”
女人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在门合上的瞬间,关冬凌蹲下身来。
放置衣柜的墙边,最底下有一扇小门,约莫二十厘米高。
她拉开那扇门——果然,里面塞满了纸条和信封。
手忙脚乱地将这些东西掏出来,却发现没有一封信是写给自己的。
关冬凌不死心地找了找,仍旧一无所获。
满地都是纸张。她无措地蹲在原地,视线飘忽,最终落到其中一个信封上。
收件人:关夏盛。
这显然不是关冬凌写的。
现在这个年代,除了她会通过小门洞将信件塞给住在对面的姐姐,哪还会有人写信?
关冬凌犹豫了下,打开了信封。
信封并不是第一次开启,胶水将劣质信封粘得牢牢的,导致拆开时信封都被撕扯出了毛边。
关冬凌从中摸出一张信纸,颤抖着将纸张打开:
【你就是个改造人而已,凭什么享有这么多资源,就凭你是伦理道德协会副会长的女儿吗?】
纸张越抖越厉害,泪水滴落在纸上,将字迹晕染开来。
她摸了把脸,急忙打开另一只信封:
【恶心恶心恶心……】
下一只信封:
【赶紧去死啊!你为什么还活着?】
诸如此类。
看到最后,关冬凌的心早已归于麻木。
原来,关夏盛不是从光网上看到的这一切;原来,那些人早就在往家里寄这些东西了。
她收到这些信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心情?她为什么不告诉我们呢……
就在关冬凌将这堆信封收好,准备塞回门洞时,突然发现门洞的另一边还有一张纸条。
只可惜纸条被压在对面那扇小门下,只能依稀看见上面的字迹。
此时关冬凌顾不上跑去对面姐姐房间了,她直接趴下身,也不管灰尘脏了衣服,伸手便将那张纸片抽了出来。
上面是关冬凌熟悉的、清秀的笔迹:
【世界不同,却不允许不同的我们存在。】
再也忍不住,关冬凌嚎啕大哭起来。
门外的女人听见动静,急忙冲进来搂着关冬凌安慰着。
关冬凌听不见妈妈在说什么,她什么也听不见。
凌冽的冬日好不容易过去,如今正值春日,再过不久,盛夏就要来临。
然而盛夏还没到来,姐姐却先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