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之后的棠申,灯红酒绿,带着繁华的都市感。交错的街道像密网一样编织着整个城市的心脏,游走的人员汇聚成血脉中游走的细胞,都在为它的生命供血。
一切归于平静之后,从内到外透露着冰冷。
夏亭殊关上房门之后,再度关了灯,因为预料到那会是多么糟糕的一幅画面。伴随着适应黑暗,失焦的视线还是汇聚到那条仿佛在岸上搁浅的美人鱼。
她不动,夏亭殊也不好上手替她把裙子拉下,只能扯过一旁的薄毯给她盖在身上。
钟栀了的样子十足自暴自弃,“谢谢你坏了我的好事。”
他眉间倦意浓重,平静道,“那我帮你把他叫回来?”
她果然没搭腔,迟缓开口,“你真讨厌。”
钟表的指针滴答作响,午夜降临。夏亭殊沉沉舒了一口气,说,“回房里睡吧。”
她忽然道,“想听故事吗?”
转移话题的手法生硬,况且这也不是一个很好的时间。
气氛尴尬,不舒服的感觉涌上心头。夏亭殊极力调整心态,犹豫着在她隔壁的沙发上坐下。见她又没反应,“不是要说话?讲吧。”
只是,“我刚刚要说什么来着?”
……
这样的突然反悔,他觉得对方不过是换种方式来嘲弄自己的多管闲事。但是,有些事情不吐不快,“他是送你情书的人?如果是那样,我可以道歉。”
她反驳了一句怎么可能,“我们分开很久了。”又是漫长的卡壳,无意道,“我搬了好几次家,以为早就丢了的,也不知道怎么会被你翻出来。”
这样就有些不识好歹了,竟显得他故意为之。夏亭殊疲惫地后仰,舒展地靠在了靠背上,“也许那些引力磁场想让你发现吧。”
钟栀了借着月色,遥遥地看着墙上的画,“夏亭殊……”
他“恩”了一声,带着疑惑。
她含义不明的一声笑,颤颤的声音已经带了哭腔,“我又被人甩了。”
夏亭殊几乎阖上的眼睛重新睁开,看向她,“失恋了?”这个“又”,当真微妙。
“你们分手为什么都喜欢这么不清不楚……忽然一下说不喜欢就不喜欢了。”
他不是“你们”,只能实话实说,“我不知道。”
她说那是他们分开之前收到的。
同夏亭殊对她微末的了解相符,钟栀了并非棠申人。
她说自己生长于日本关西的。那里三山环绕,小河流淌,因四季繁花而遍布色彩。在她成长记忆中,不曾有过父母的痕迹,最亲近的人便是夏氿安。
夏亭殊调子上扬地“恩”了一声,语气疑惑。
她解释,“我的外公也姓夏,我的名字是他给我取的。他就是一个爱打球的小老头儿。”
性格沉静的夏氿安,养出了一个疏于人情的钟栀了。无论如何纵容和宠爱,她始终不善言辞、与人为恶,最爱在他打乒乓球的时候,背着自己的画板四处写生。
早川希子是她从幼儿园开始便相识的朋友,因为同胞的身份格外亲近。她原本以为自己只会有一个朋友,但这样的平衡在16岁那年被打破。
来自国内的高中游学营抵达日本。两国学生交流的见面会后,他是一群学生中最早注意到她的,稀奇道,“中文名字,你是中国人?栀le?”
钟栀了习以为常,机械地抬头纠正,“知了的了。”
不过是一些小花招,他的脸上带着得逞的笑意,“我知道,了然的了。”
这个年纪的男孩子都差不多,张扬、放肆,以逗弄女孩子为乐,逗到一半就跑,非常恶劣。
女生都对他们嗤之以鼻,可又都喜欢着他们。
三个月的时间,他们本可以毫无交集。可是,又真的能做到吗?
对此,早川希子简短评价——逞强无畏。但她又觉得担忧,拉着钟栀了发誓,“你答应过的,我是你最好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