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男子昏迷时仍敛着眉心,两道英锐剑眉微微蹙着,一张脸看上去也极似不苟言笑的样子。
忽又一眼瞅见男子眼尾那一两点黑痣,倒也不怎么显眼,杜晚芍又看了看,恍惚不觉出了一回神。
她怎么觉着…自己应该见过这人似的,有一种淡淡的道不明的感觉,一时也难形容。
又瞧男子唇上血色淡淡的,也有些干,她回头便叫丫鬟取些水来。
拿着小匙,她先舀了一点点水送到他唇边,慢慢的将唇用水润湿了,她又舀过一匙水递到他唇上边,原想喂他些水,不想这人又紧闭着唇齿,水也没喂进去。
她拿着手帕才要给他擦去唇边的水渍,就在此时,男人眉心间忽然动了动。
女子那正在他唇角擦拭的手倏地被一把抓住,杜晚芍一时不防,又被这人突然这么一拉拽,力道还不小,直拽得她往前扑在了男人身上。
男人那狭长的丹凤眸倏一睁开,只觉那本就不算温和的眉目似乎又添了一股锋利,杜晚芍不觉怔了怔。
她之前偶然间听夫君提起过这位友人,旧来相好,这回想是有了什么事,才找上门来的。
发觉自己的手还按在这男子的胸膛上,不经意又触及他眸中似闪过的不快之色,杜晚芍忙要立起身来,只这人抓着她的手,她才要说什么,男子掌中倏而松开,杜晚芍忙拿回自己的手。
一时见他醒了,再看去时,却撞入男子那深如幽井的目光中,也瞧不出什么情绪,杜晚芍只觉有些不好意思的,因陪笑道:“你…醒了?要喝水么?还是…我这就去请那位公子过来吧。”
杜晚芍便让丫鬟先过来服侍着,自己则出来向那公子告知一声。
少顷,宗元期进屋来,杜晚芍便叫上丫鬟一同出去了。
眼神从那女子身上收回,韦复才看向跟前之人,又问宗元期这一二日可否出去过。
后者忙说:“之前舅舅就嘱咐过的,我连别处几乎也没去,就待在房中…舅舅觉得可好些了?”
韦复点点头,甥舅两人又说了些别的,当问及萧遣怀时,宗元期便说还没回来,只听那夫人说前些时到外县上去办什么事了。
“夫人?”此前韦复也知他这个旧友上月在这里刚娶了妻,好像听见说娶的是一个县令之女。
宗元期点头道:“就是刚刚出去的那女子,这两天那夫人又忙着为舅舅请医治伤,还亲去抓药,生恐走了风声…舅舅,咱真得谢一谢人家呢!”
原来那女子是遣怀之妻?似乎想到些什么,韦复眸光微闪了闪,心底飞掠过一丝若有若无的情绪,转瞬间不留痕迹。
这些日他也不知为何,心内时不时会有一种莫名冲动,只想到这湖州来瞧瞧,也说不清是要做什么。
但因数月前宫内形势危急,也不得过湖州来,恰遇上这一回,想到萧遣怀也在这里,便找来欲要暂避一避。
这日掌灯后,杜晚芍看着丫鬟送了汤药到这屋里来,这时见那公子也在,她才要出来,一个丫鬟走来告诉道:“夫人,大人回来了!”
夫君回来了?杜晚芍一听,心里也欢喜,随即便出房来接着,宗元期一旁听说如此,也同着出来迎接。
刚到院中阶下,抬头只见那如玉石一般莹润秀美的男子长身立在那株梨树下,又听得一声清润的“晚娘”,杜晚芍便也站住脚,盈盈望去。
然而女子唇边那抹笑还未绽开,却忽见那一身桃红衣裙的姑娘出现在男子身后,又款款走上前来。
“妾见过夫人!”那容颜娇美的姑娘走近来向杜晚芍福下身去,说话时嗓音清嫩,杜晚芍不由发了回怔。
半日才仿佛明白过来,杜晚芍又把男子看了看,直看得萧遣怀目光似乎闪躲了几下,最后由不得别过脸去。
还是随后过来的宗元期笑向萧遣怀道:“萧大人可好,别来无恙?”
萧遣怀也不直呼殿下,先口上答应着,又转向杜晚芍,笑指了指那姑娘,说:“晚娘,这许姑娘就先烦你……”
杜晚芍也知男子的言下之意,只得先带了那姑娘往后院而来。
当晚,萧遣怀与甥舅二人相谈直至三更后,最后又向韦复劝道:“还是先养两天再走,倘若出去就遇着那干追杀的人,岂不就……”
韦复也想了一想,自打离京以来,那武王派来的杀手就在后紧咬着不放,前日刚抵湖州,又碰上接接连连的追杀,好在先前与遣怀递了信出去,此时才得了这么个喘息的机会。
见对方点了头,萧遣怀才略放心了些,而后出来到后面院房这边,看房内已息了灯,男子在外低低的唤了几声“晚娘”,只屋中半晌也不见有什么响动。
在屋外边又站了一站,萧遣怀只得闷闷的回到了书房这里宿下。
两日后,韦复从外打探回来,便向萧遣怀说最迟明晚就得离开,不然到时恐还带累他。
“既要走的话,还是得乔装一番,尽可能避免打杀,不然只靠你一人护着太……”萧遣怀才说到这里,韦复忽抬手止住,又向门外指了指。
萧遣怀会意,走到门边来,打开一看,不是别个,却是那许姑娘。
“许姑娘,你来做什么?”
许袅袅微微笑道:“大人的话怎么还这样生疏?叫袅袅今后如何跟在大人身边服侍呢……”
说着,许袅袅将茶盏捧向萧遣怀跟前,本就是过来送茶的,今见另有人在,便说回去再烹茶送来。
“好了,也不用,你回去吧。”萧遣怀将人打发后,回过头一接触到韦复那似乎些微异样的眼神,一时也不好解释的。
再者他又能说什么?这回外出本是要办上司交代的几件事,不想那县内官员硬拉着他去吃酒,当时又有歌姬在旁唱曲,只怪他酒后一时大意,不曾料到醉酒寻欢之事也会发生在他身上。
过后他又不好撂下那歌姬就走的,毕竟听说原也是清白之身,他就只得把人给带了回来。
而今一想到晚娘,萧遣怀心内愈加烦闷,他也不知如何去说的,只再怎么解释,也推脱不过。
然黄昏之际,倏有一行杀手潜至院内,片刻后,果然发现人就在此处,原欲伏杀对方结果其性命,不想到头来又一个个死在了那韦复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