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事?”眼前几人似乎将他错认成了某个人,裴辛也懒得戳破。那差人见他面色如常,也稍稍大胆起来:“您一个月前抓捕的江南三怪,越狱了。”
“我抓捕的?”裴辛忍不住笑出来,公差害怕他责备,只能愈加低眉顺气,顺便为自己开脱一下:“大侠您也知道,襄阳告破,顺江而下的尸体甚至阻断了江流,单是掩埋尸体就已经力疲人乏。”
他虽只是约莫望了一眼,但远边江上横亘着无数战船,帆桨激荡,旌旗招展,江上的操练声,也不时传到这边来,一幅山雨欲来之势,也难怪这边的行人都是神色匆匆了。
“1274年刚刚打完襄阳之战,蒙元军队即将顺江南下,攻克宋都。”适时的,脑海中响起了诺伦的提醒声。裴辛没再言语,耐着性子听那差人继续讲下去。男人见他无责备之意,又继续开口:“狱中本就守备空虚,那三怵逃脱之日,监狱外墙更是发现了一尺八寸的巨型脚印。”
“一尺八寸的巨型脚印?”裴辛想起他小时看过的怪谈书,科学怪人弗兰肯斯坦,他不禁轻笑,越觉自己跟来是被人开玩笑了,明显超出人体范畴的脚印,便是另一头的诺伦也有点难以置信,那差人见状忙忙解释:“小人不是跟大侠开玩笑,现在那脚印还被保护起来了,将军下令城内四处盘查,缉拿可疑人等,若裴大侠不是遇到了小人,恐怕在这城内多有不便呢。”
“那你们寻到了逃脱的罪犯了么。”
“城内的众兄弟寻了三天三夜,把城内翻了个底朝天,也没见到踪影。”他尴尬的一笑,又有些神神叨叨的低下头:“据城内寺院的僧人说,是蒙元鞑子杀虐太重,那些孤魂野鬼的怨气聚集再一处,才出了这么个大脚恶鬼。”
听他这么说着,到越来越有科学怪人那味道了。裴辛没有搭话,男人又尴尬的愣在原地,搓着手许久才说:“大侠即来此处,若无事能否帮忙查明一番,也好将侠士辛辛苦苦抓获的诸犯绳之于法。”
“没兴趣。”裴辛一口回绝,男人还不死心,拱手抱拳:“大侠若还有其他事务尽可去忙,若有闲暇了,我等随时恭候。”
“你听不懂么?”他将换下的西服随手仍在桌上,看它沾染上这房屋许久不曾打扫,积攒的灰尘上。名贵的定制西服,旁人须得小心爱护的珍品,被他弃之如敝履,这就是有钱,或者说强大的好处,拥有随心所欲的自由。嘴角带着嘲弄的轻笑看向差人:“我对惩奸除恶没有兴趣。”
差人早早就想过会被拒绝,但被这么直愣愣的,毫无回旋余地的拒绝,他还是头次遇到,愣愣神朝裴辛再次拱手,告辞离去。
“虽然知道你不会答应,但回绝的如此决绝还是让我没想到。”脑海中诺伦的声音响起,裴辛轻拭着衣袖,黑色束腰长服,光亮的缎面极为顺滑,想来那位差人也甚是破费了,把西服垫在身下轻抿茶水:“把惩奸除恶寄托在强者身上,本就是弱者的妄想。”
“对于你来说,除了弱肉强食,就没有其他任何行为准则么?”
“曾经有过。”男人说完,闭目养神不再言语,他原本如同展开画卷的想法蒙上一层白雾,让人窥探不得。
“不过,你确实也不应该插手。通过蝴蝶效应的理论,你再穿越期间做的一切极微小的事情都有可能在现在世界引发风暴。”诺伦等着男人的回答,可那边却如同死了机,在没有任何回应,体内的程序自打芯片进入裴辛体内,对蝴蝶计划成功率的计算就已经开始了,1685.65Pflop每秒的计算量,在量化条件下能顷刻完成,悲观的来说,目前蝴蝶计划的完成率不能说很低,而是为0。这个遵从丛林法则的男人甚至都不会去参与进去。她被作为解决人类问题的终极工具而被设计出来,但却没能解决目前遇到的任何一个问题。要求得不到满足,沟通不畅快。作为一个机器人,处理器中压抑,阻滞的电流都实实在在让她品尝到,这被人类称之为挫败感的情绪。
...
“我这是在哪?”床上的女子幽幽醒来,如鹅卵石一般光滑的脸蛋却颇有棱角,秀碗之中别有一份坚强,她强撑着起身,却感觉腹部一阵撕裂的剧痛传来,原本在草药台前忙碌的老年大夫见状,急忙赶了过来,他伸过手又见女子按在床上:“你现在可不能妄动,一不小心,伤口又该撕裂了。”
她闻言,也不再强撑,似是想到什么,叫住又要转身离去的医生开口:“老人家,既然我没事了,是不是裴辛也安全了?”
“我不认识什么裴辛,王鑫的。只知道是一个侠客和书生给你送过来的。为了我的名声着想,你就安心把伤势痊愈,不要胡思乱想。”女人无奈听着眼前老人的絮叨,余光透过窗户看到医馆门前的匾牌,郢州医馆...这么说还是在郢州?那老人见她安静下来,又回到柜台前砸起了草药:“就算你现在想出去也出不去,街道上到处是巡逻的官兵,没有通行证,可是寸步难行。”
“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么?”
“据说监狱里跑失了三名恶名昭著的罪犯,现在官兵正在追捕呢。”县衙果然发现了跑失了罪犯,女人轻抚着腹部的伤口,这一刀还是拜那三个贼人所赐。她出着神猛然惊觉,若三人未被抓获,裴辛便是出了事?忙再次开口:“那三名贼人被抓获了么?”
“若是被抓获,还能有这么多官军巡逻?不过据街头巷尾的流传,救那三人出去的是有着一双一尺八寸巨脚的恶鬼,那三人为恶鬼效力,怕一时半会难以伏诛喽。”大夫话毕将头微微抬起:“吕宁易姑娘对吧?”
“对,老人家您如何得知的?”她回着话,心中暗念,一尺八寸...事情似乎越来越复杂了。
“我为你包扎伤口时意外瞥见的。”他长叹口气:“你修养好一些,便尽早离去吧。”
“嗯...”
“不是小老儿赶你,襄阳告破,元军不日便要抵达郢州,届时伤员惨重,与你一个小姑娘混在一起,多是不便。”
她虽打定主意一早离去的,可听老人话语还是忍不住反驳:“保家卫国是每个宋人的职责,又何分男女?”
老人看一眼女子,又忍不住絮叨起来:“16年前我曾在鄂州行医...兵荒马乱对姑娘家家的实在不是好事啊,若有方法还是尽早朝南吧。”
闻言,吕宁易也不再说话,闭上眼,只等夜色降临,偷偷溜出去。
……
从裴辛闭目养神开始,他便再也没有回应过诺伦,她看着办公桌上一个接一个的电话,最终还是接通,电话那头传来流里流气的男声:“裴哥,我已经接到布朗先生了,还是老地点么?”
“他现在有事。”
凶神恶煞的男人听到对面语调冰冷的女声,一时竟有些手足无措,通过后视镜偷偷观察后车座的中年外国人,他很确信男人已经听到,不守约是商场大忌,更何况这是和他们有投资关系的经纪人。男人面色如常,目光从车窗外的美景中收回,摊摊手,甩出一句流利的中文:“本来我与裴辛先生也只是为了叙叙旧,他有事那就改天再约。”
男人如释重负,驾驶着车辆在侧边缓缓降速,这边车道还不算拥堵,适合变道“那布朗先生您要去哪,我送您过去。”
“恰好。”男人脸上露出一个意义不明的笑又转而看向山城错落的高楼,斟酌着言语:“我有一位重要的...客户要见。”
昭明研究所,正潘默念,低矮破旧的房屋,在保险杠前,佝偻着腰的保安朝他们挥手,见车仍不转向,才推开窗户,大声高喊:“外车不让进!这窗户一开一合最容易感冒了。”
“没事我们等一等。”
“那您给他打过电话了么?”
“奥对,我没有她的联系方式。”他仍是一脸悠哉的神情,让正潘忍不住暗骂“操蛋的外国人。”只得打开车门与那门卫交涉起来。
“找谁?”天色已暗,临近下班还有事找上门来,门卫也没什么好脸色。
“陆柯教授。”
“这么晚了还找人家一个姑娘,约会呢?”正潘闻言,只得发烟陪笑,这种地方来的多了,便知晓就是扫地阿姨也不能轻易得罪。拨通电话,让他们再等等,老头又把窗户合上,正潘也不想回车上,索性就蹲在门口的台阶上抽起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