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急。我醒了想用撑篙撑出去浪涡,可站都站不稳更别提抓紧撑篙了。”他讲的投入,秦靖宇也只得听下去:“眼看就要坐以待毙之时,我察觉竟是东南风,如果能把船帆放下来,说不定就能脱困,我恰好刚砍完柴,带了柴刀。”
“所以呢?”
“我爬上船的桅杆想要砍断吊索的时候,却不小心失手将柴刀掉进了江中。当时脑中空白,只觉得天要亡我。”他长叹口气,看着撅着嘴的秦靖宇,却话锋一转,眼神竟也犀利起来:“谁知江中竟有一位貌美如花的女子探出身子,拿着一把金柴刀和一把银柴刀问我,这两把那把是我的。”
“哎呀,我不想听!”又是哄小孩这一套,这个老不正经笑得合不拢嘴,在他捂耳朵还未来得及反应的时候,便把剩下的故事讲完:“我说都不是我的,于是女子就拿出那柄剑,说要用这柄无坚不摧的神兵奖励我这个好心人。”
“你不觉得成年人听了这个故事,只会想打人么?”
“你这小鸡崽子,能打得过再说。”两人聊着,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临安的主干道,一抬眼就瞧见前方拥堵的人群,拨开走到近前,手持着长刀的差人还在正中高喊:“这位女子是谁的家人?速来做了笔供,将尸体收敛了!”
两人这才看清女子的容貌,多年混迹江湖秦靖宇对气息有着别样的敏感,只觉得周身起了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望向身旁,那个不正经的中年人面无表情,却犹如坠落九幽之下,散发着迫人的寒气,他缓缓走上前,将手抚在女孩的头上,将她抱起,那差人见终于有人站了出来,紧盯着陈伯开口询问:“这是你的家人?”
“对。”他望着女孩,仍是平静,可即便是与他素不相识的公差也察觉到那语调中森寒的杀意,他仍是壮着胆子询问:“这是你的谁?她叫什么名字?”
"我的...妹妹。"他抬头,秦靖宇也挤出人群走到男人身旁,看向他怀中的女子,向公差开口:“她叫吕宁易。”
这个男人看起来到是好相处多了,差人也松下一口气朝他点点头:“他被何人所杀你可知晓?”
“可能是....”他犹疑的望了一眼,对这位姑娘的事情知之甚少,只能试探的说出自己的推测。
“丘通甫。”
“裴辛。”陈伯一字一顿,声音犹如九幽之下的寒泉:“是裴辛!”
……
“这么多天都不回家,你跑哪去了?”男人听到门响声,从报纸中探出头颅,头发已经花白,带着黑色的方框眼镜,神色有些不悦。本就黑着脸的秦靖宇听到这句带着诘问的话语,顿时炸了毛,将身上的工服狠狠的摔在沙发上,对男人的话充耳不闻,老头的火气也顷刻升了上来,把报纸仍在桌上,再次开口:“跟你说话呢!”
“你管我干什么?我有工作!”李昭明学长的事,小溪村的事,吕宁易和他分手的事,好似约好一般,同时压在他身上,使他胸中憋着一股子气,又被自己的父亲这样质问,终于压抑不住,大吼着反驳。此时眼睛酸涩,觉得这个世界真是特么的糟糕透了。老头腾的站起身来音量也大了起来:“我是你爹,我不管你谁管你?”
在厨房的妇女也走了出来,摆着手挡在两人正中:“行啦行啦,你们俩怎么一见面就吵呢。”
又看向苦愁着脸的男生,向他挥手:“你俩都消消气。还有家里没醋了,你去买点醋。”
“什么工作!”秦靖宇打开门,还听到身后男人的不依不饶:“让他上学是让他去工地搬砖的么?”
“行啦你!”
...
“陈伯,孩子能拜托你下么?”柳思洁歉意的弯腰,收银台的中年人却不以为意:“没事。”
“又麻烦你了。”她稍稍松口气,与美容院预约的时间要到了,将波波独自放在家中,他调皮的性格实在让她放心不下,陈伯从柜台上取出一袋小零食递到男孩手中,揉揉他的头:“有什么麻烦的,店里有个孩子能跑来跑去的,我看着也开心。”
“好的,波波,要听陈伯伯的话哦。”男孩年纪轻轻就已经掌握了耳聋的诀窍,对母亲的话充耳未闻,攥着手里的玩具,在地上滑来滑去。女人再次歉意的点点头,急匆匆的离去。店内选购的中年女人也走到前台,称量手中的蔬菜,又见到秦靖宇急匆匆的走来,紧皱着眉,看到女人点头示意:“姜姐。”
“出来买东西啊?”女人给他稍稍让开一点道路,也朝着他微微点头,他看向女人手中丰盛的食材和罐装啤酒,她好似并不常喝酒,随口问了一句:“今天是有客人么,食材这么丰盛。”
“你的陆柯姐和陈红姐要来做客。要不要一块过来陪姐姐们小酌几杯。”她调笑着望向这个自小看到大的孩子,那时所有人都认为,这个聪颖的孩子会像他的父亲一样,进入研究所为人类事业发光发热。他尴尬的摆着手,好似在她们面前,自己始终是个孩子,想要笑一笑,可沉甸甸的心事又涌上心头,只能转过头去看着老板:“陈伯,拿瓶醋。”
“我跟你姜雯姐年龄差不多,你喊她姐怎么喊我大伯?”老头啐着青啤,也不动作,却听到一旁姜雯的笑声:“人靖宇从小就嘴甜,而且你长得也太着急了。”
“我年轻的时候你们就说我长得着急,我心说你们女孩子不懂事,没想到秦靖宇你这个男孩子也不懂事。”秦靖宇听到老头的抱怨,想要说些什么,可惆怅的胸臆使他张张嘴什么也说不出,嘴角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又听到身旁姜雯的打趣声:“行啦老陈,你没看出来人家心情不好么?”
她转过身拍拍男孩的肩膀:“是不是又跟老秦吵架了?他那人脾气就那样,但是肯定是对你好。你多让让他。”
其实与父亲的争吵早就习惯了,但是这些日子的事情太多了,所以被这样的小事引爆,他摇摇头,眼睛酸涩,还是强撑着摇头:“也不是。”
“你懂什么?这个年纪心情不好,肯定是感情的事。”陈伯露出一幅我都了然的神情,又听到姜雯的反驳:“靖宇这么帅不迷死那些小姑娘?感情能出什么事?”
“那就是工作的事。”
“嗯,只是工作遇到了一些小事。”他不想在这些事情上继续纠缠,应承一声想赶紧过去,女人撇着嘴白了陈伯一眼:“你说话两头站,反正是不会错的。”
男人咧着嘴又耍起了威风:“人生的容错大到无法想象,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想当初我也是风姿飒爽,英俊潇洒的盖世英雄,现在不照样在这里开超市?”
“哈哈哈哈,神金。”
“嗯,我相信陈伯。”男孩也被逗笑,心中的郁结稍稍平复,陈伯也龙颜大悦,从货架上取下一瓶醋:“免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