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胧睡意如只飞虫,慢悠悠绕脑门一圈,人声忽而拔尖,惊飞她的瞌睡虫。
阮欢棠略微不满轻哼,她咂咂干涩的嘴,循声而望。
真是的,干嘛在书阁大声说话?
她幽怨的心声戛然而止。
“陛下是陛下,忧国忧民忧天下,奴婢想…您自然是为了国事而来。”
宫女讨好地笑,细密的一层冷汗渗出她额角。
朱琦眉目间那抹厌烦更胜之前,他语气平淡,“你说错了。”
“你知道朕最讨厌什么吗?”
阮欢棠微睁圆乎乎的杏目,她轻手轻脚躲到看戏吃瓜的最佳方位。
见是说她坏话的宫女,她幸灾乐祸,心里不住吐槽:
说好的做奴婢就要安分守己,怎么她自己就不遵守,偏要我守。
“朕最讨厌自作聪明之人,尤其是你这种蠢货。”
朱琦凤眸一眯,杀意闪现眸底,他面若平常,挥袖向外冷声,“来人!将这心思不纯的宫婢拉出去杖毙!”
“陛下饶命!饶命……”
宫女哭喊声逐渐远去。
目睹这一切的阮欢棠心神俱震,她小脸血色褪去,吓得腿脚发软跪地。
那可是活生生的人,即使她曾跟她不和,但她从未想过要她性命。
书阁内一静。
“跪着作甚,还不过来。”
头顶掠过朱琦一道声音。
阮欢棠手脚轻颤,她起身诚惶诚惧走到朱琦面前,小心翼翼地行礼问安。
朱琦看着这小家伙吓得不轻,小脑袋低垂着,像只胆小的鹌鹑,他眉心一蹙。
“你莫怕,我不是不讲道理之人,我不仅不会罚你,我还会……”
这番保留的话引得阮欢棠抬起头,她心念一动,竖起两只小耳朵。
朱琦眼神透出微小的慈爱,他双手轻握阮欢棠手腕,虚虚地一扶,令她换了别扭的行礼姿势。
帝王的龙涎香漫了过来,自带威严的目光停滞在她脸上。
朱琦满意地轻点下头,“…可曾念过书?上过学?”
“奴婢不识得字。”
阮欢棠楚楚眉眼流露窘态,她小脸一红。
怎么到哪都要问学问,她在这里就是文盲。
不知她哪里合了朱琦心意,他垂眸低沉一笑,遂道:“那正好了,改日我教你读书学字可好?”
阮欢棠再傻,也听得出来,他这不是在问。
阮欢棠一头雾水,见识过残酷无情的帝王皇权,她半是不情愿,半是畏惧,然而却也只能答应。
要是温瑜来教她就好了。
她默默一想,眼神含一丝不愿,朱琦看在眼里,他只觉几分好笑,“怎么,你不想做我的学徒?”
有个天子当师傅,多少人做梦都做不到的恩赐,她倒好,是嫌他教不好她?
阮欢棠偷瞄帝王一眼,她攥着衣角,委婉拒绝:“奴婢粗俗,是个记性不好的笨人,恐辜负陛下心意。”
帝王龙颜肃然,难以克制的咳嗽,他缓了缓气,“就算你笨,也不该如此说自己,我难道还真教不会你识字?”
凝视藏不住心思的少女,她不大乐意的小模样倒像极了……
他怀念之情泉涌,似若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要是福临大了,也会如她这般可爱罢。
朱琦酸苦的苦思一散,他轻轻揉捏自己眉间,“好了,这里用不到你,你且下去,今晚我身边还缺个奉酒宫女,到时我会派人接你。”
“啊……”阮欢棠震惊的同时心里沮丧。
她能不去吗?
为什么偏指她去,那可是刺杀现场!何况伴君如伴虎,万一在宫宴上,他一个不高兴……
朱琦又见她不乐意,一个眼神轻飘飘递了过去。
阮欢棠慌忙敛下想法,她拎起裙角,踮着脚尖无声退下二楼,左右再无事宜。
怀揣难以言表的情绪,阮欢棠回想起昨夜,温瑜曾答应她的事,唇角微勾起浅浅的弧度。
福康宫开着偏殿侧门,两名小太监等候在门口,远远瞅见长街上一道粉青色身影。
阮欢棠是问了长街上的一名宫女,才知道福康宫往哪走。
好在,是往前一直走就到,否则以她的记性,一时半会还到不了。
阮欢棠长吁一口气,两名小太监面面相看,喜笑颜开邀她入偏殿。
“哎哎!小祖宗你慢点!”
一道着急的人声伴随清越鹤唳。
清风送来两片白鹤羽毛,几声清脆的铃铛声叮铃铃,阮欢棠迎面差点撞上只丹顶鹤。
面前是长长的尖锐鸟喙,她忙后撤,身子往后仰。
几名小太监们眼神关切看了她一眼,便跑向脖系金色铃铛的丹顶鹤。
他们密切关注着丹顶鹤,紧张得手足无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