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是吗?”薛珩哼笑一下,“光走路也怪无聊的,不如我给你讲几个鬼故事听听?”
“不要!”
小径的尽头立着一处宽阔的院落,门楣上悬着块被风吹雨打得破落不堪的牌匾,“待葬丙舍”四个大字已经已经被虫蛀得看不清本来的面貌。
这里就是停尸的义庄了。
“等一下等一下,我们就这样进去吗?”
薛珩眯眼轻嗤;“那不然呢?”
一想到里面可能会看见摆放的整整齐齐的棺材和不知道会不会突然起尸的尸体,陈湘行心里就已经打起了退堂鼓。
她小心翼翼瞥了一眼薛珩的神色,强装镇静道:“您看我们两个都进去了,到时候要是外面突然来人,都没有一个能望风的人。薛大人,不如我就不进去了,在外面替您看着,您看怎么样?”
“不怎么样,我要望风的人干嘛?这里面死的人又和你没关系,你怕成这样干嘛?还怕他们找上你不成?”薛珩径直推开门,“还不快进来?不想知道第二件事是什么了?”
“您这和拿胡萝卜拴在前面钓驴有什么区别?”陈湘行忍不住嘟囔了一声,可想到自己要打听的事情还是犹豫了一下,蹑手蹑脚地跟在薛珩身后踏进了内堂。
内堂摆放着将近二十余具薄皮棺材,棺盖与棺身间的缝隙里隐约可见棺中人的面貌。
最末那具新停的棺材倒是被压得严丝合缝。
薛珩是怀疑周府有人借着那更夫的死偷梁换柱?可这也不应该呀,就算周府的人真的把周知府和那更夫的尸体换了个身,那他们图什么呢?
陈湘行心里还嘀咕着,身前的薛珩已经手摸上了棺椁,她见状立马压低声音急问道;“你干嘛啊!”
“开棺看看尸体?有什么问题吗?”薛珩莫名其妙地看了她一眼。
“神佛在上,你就这么把人家棺材板都掀了?这么冒犯亡灵,小心人家头七回魂直接找上你!”
陈湘行一把拉住他正要开棺的手,朝着后墙神龛里的城隍像说了两句“罪过罪过”,随后恭恭敬敬地站在佛像前拜了三拜,又从旁边拿了三炷香借着红蜡烛的火光点燃,放到供桌上。
“啧,来找我就来找我,他们死了又不是我害的,哪有那么多神佛鬼怪,我从来都不信这个。”薛珩已经有些不耐烦了,“你好了没?”
“你不懂,这就是个念想。”陈湘行悻悻退后两步,有些紧张地看着薛珩抬手抵住棺盖,下一刻棺材就被掀开了。
躺在棺椁里的是个四十岁出头的中年人,身形消瘦、双眸紧闭,面色青灰中透出些不正常的潮红,嘴唇乌紫,十指痉挛蜷曲,指甲缝里还残留着大量布料的碎屑。
周嘉言的五官生得和他有五分像。
“这是周既明?!他这是……中毒死的?”陈湘行睁大了眼。
薛珩看了她一眼:“不是说不会验尸吗?”
“你这话说的,我不会验尸归不会验尸,这中毒死的人嘴唇发紫那是常识吧。”
陈湘行眨巴眨巴眼睛,好奇地探头看向周既明的棺椁,只见里面空空荡荡,一点陪葬品都没有,只有他的头侧摆放了一块玉佩。
“我看你是话本看多了,唇色紫绀是中毒的常见症状之一,但并非所有的毒物都会表现出这一迹象,若换成鹅菌膏或者马钱子之类的,也可能呈现出来的是尸僵显著亦或者是面部狰狞无紫绀。”
薛珩见她一直盯着周既明的尸体一侧,便抬头看了一眼,这一看却凝住了神。
那玉佩圆形方孔,孔中系着五色丝绳。玉配是和田青玉籽料所制,虽不如羊脂玉名贵,却胜在玉质温润凝透。
正面刻着赵体的“澄心”二字,背面浮雕着一株生于悬崖的兰草,边上亦是赵体楷书,写着“既明如月,可破重云”几个字。
陈湘行见他直接把玉佩拿起来看,憋不住问道:“这玉佩有什么问题吗?”
“玉璧的形制是宫中之物,做工却有些粗糙。”薛珩把玩了一下手中之物随后放下,“周既明从前是悼献太子的伴读,此物估计是太子所赠。”
第一次从薛珩口中听到悼献太子四个字,陈湘行心神一动,她按捺下心中的兴奋:“他不是和悼献太子都闹翻了吗?怎么死后周府的人还给他放了从前悼献太子送的玉佩进去,不怕他俩在下面打起来啊?”
“嗯……这便是我来登州的第二件事。”
“弄明白十五年前悼献太子谋反案里面,周既明到底充当了什么角色。”
忽明忽暗的烛火打在他面无表情的侧脸上,只见他略略抬眸望向城隍像背后,突然朗声道;“在后面听了这么久,不如出来透口气?”
风吹过堂内的灵幡,一片寂静无声。
陈湘行下意识往薛珩身后缩了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