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这样啊,接下来呢?”利奥拉像是第一次听说有这么一个故事一样津津有味。
“神看到后说‘看哪,他们同为一族,说一样的语言,这不过是个开始,未来他们所图谋的,没有能阻止的。’于是,神混乱了他们的语言,让他们彼此无法沟通。人类因语言不通而停止建塔,被迫四散各地。”有乐千实背诵了接下来的段落。
哪怕是在背诵圣经中的故事,她的语气也并不虔诚,更像是在陈述一段故事。
“原来是巴别塔的故事,我听说过哦,但没想到这是圣经里的故事呢,我之后也去读读看原著好了。”利奥拉非常满意自己得到了新的知识。
世界上不止一种信仰,神不止有一个名字,世界上并不是所有人都是基督教徒,所以也不是所有人都知道巴别塔一词来自于圣经记述。圣经中的许多故事流传于世界,被各种文学作品和建筑设计者作为灵感。久而久之,许多故事都变得比圣经还要有名了,“圣经”这个名字就是最好的例子。
分得清“耶稣基督”与“耶和华”的含义也不是那么重要,现代信仰崇尚随心,只有宗教学者指望靠细枝末节交作业。
刚好,利奥拉不是宗教学者,有乐千实不是信教徒,二人才得以如此坦率地交谈。
“这是关于人类傲慢与语言分化的神话故事,显然,它与诺亚方舟一样被当作许多艺术作品的灵感。”有乐千实并不对这位老人表达出的无知发出嘲讽。
“可是很奇怪吧?圣经中主张神创造了人,又怎么会描写神害怕人要做的事情呢?而巴别意为混乱,人们怎么会以这样的名字来命名曾经的壮举呢?神以混乱语言的做法阻止人们也很有意思,你是怎么想的呢?”利奥拉并没有结束这一话题。
现在不是个讨论哲学与神学话题的好时间,老人向年轻者滔滔不绝地询问似乎也有失礼仪,虽然说不耻下问是美德,但又有多少人能做到呢?
“多种翻译中都表明神认为人的作为是堕落的体现,‘像神一样知善恶’,‘终日所思尽是恶’,人忘记了敬畏,所以神降下惩罚。同理巴别塔也是神为提醒惩罚的存在命名的,那些人可能给它取过别的名字,但因弱小而无法违逆神的选择。那些人统一在一起却没有统一价值观,其中也没有个体能统一整体,所以混乱语言后信任就会迅速坍塌。”有乐千实很快就得出了答案,“合乎逻辑和人类社会发展趋势,我不认为其中有矛盾和不合理内容。”
这样的对话不止进行过一次,于情于理,她都早就不会对此感到不耐烦了。
“我把我的问题扔给阿尔卡纳的话,它八成也会给我一样的答案吧。”利奥拉笑着说。
这并非在蔑视或认同前者给出的答案,只是单纯地在陈述自己的想法。
“它的语言系统是我带队调试的。”有乐千实没有否认。
“神阻止巴别塔的建成用的是什么呢?让人们四散奔逃的一定是很恐怖的东西吧?”利奥拉想一出是一出。
“大多数宗教学者认为是雷霆,但许多艺术延伸使用了各种不同的修饰。”有乐千实回应,并评价,“重点在于力量本身,修饰的只是表面。”
“可能是一根手指也说不定哦?”利奥拉说着,自顾自地笑了起来,她的笑引发了咳嗽,有乐千实就这样看着对方的咳嗽慢慢停止下来。
“神阻止巴别塔的建成是为了阻止弱小的人类聚集,并无法自控而走向罪恶,力量与恐惧让弱者四散奔逃,宣扬神的名的同时以此发展文化,并因语言的不同而诞生更多的新文化。”有乐千实等对方平静下来之后继续说。
“那很糟糕吧?现代人们早就能够无障碍沟通了,数学和航天材料技术的分享让人类的火箭冲破了外太空,神最讨厌的个人主义也成为了主流不是吗?”利奥拉像是在抱怨生菜上有虫子一般。
“那又如何呢?”个人主义者有乐千实不觉得这是一个问题。
“人们又要建起新的巴别塔了,那些人不也是这样吗?说着什么‘让白夜社再次伟大’的话,聚集在一起想要将一个因利益聚集在一起的家伙们团结成一个整体。”利奥拉苦恼地说。
白夜社内部没有任何人说过这种话,但记性不太好是老人的特权。
“那么她们做得到吗?”有乐千实问。
“去找仁夜家族的那个人,就这样说,‘我原谅了那个人在2000年做的事’,然后你带人去把北野家那些虫子抓一下吧,算是帮帮她的忙好了,老员工也是得发点福利的。”说完,利奥拉的语气恢复了一开始的漫不经心,“火的话还是完全燃烧下好看些,助燃剂只用氧气是不够的吧。”
电话那头有一段时间的静默。
“我知道了,这段时间市区会比较乱,管理方面的人在加急处理了,周末之前你准备待在医院那里吗?”有乐千实问。
虽然利奥拉不常待在医院,但有乐千实知道她更不喜欢吵闹的地方。
“这里没有戏可以看了,那孩子也不来找我说话,我一会就回去。”利奥拉摆了摆手说。
说到这里,利奥拉的语气有些遗憾,有乐千实意识到对方在那里待到现在的原因并不是因为想远离市区,而是在看戏。
“所以你知道,今天基本上只有我在干活吧?”有乐千实说。
“辛苦了辛苦了,那孩子不也跑了一趟吗?她回去之后就会去帮你的。”利奥拉安抚着说。
“这也是你的理想主义给你的答案吗?”有乐千实嗤笑了一声,“你又不是看不出来,她根本就不想参与这事。”
虽然话是这么说,有乐千实也没有对湛大白天跑去剧院看戏表达更多的不满了。
“但她也确实这样做了不是吗?她总有一天会理解我的,在那一天之前,她会走我走过的路。”利奥拉理所当然地说。
“这句话对二十岁出头的人说比较好吧?那家伙已经过了被激励的年纪了。”有乐千实对此不屑一顾。
湛现在年纪差不多四十,三十岁左右的有乐千实还勉强能称得上一句年轻人。
“任何时候燃起热情都不算晚哦。”利奥拉笑着说。
这句话由她来说似乎是在激励年轻人,但有乐千实知道这是在说65岁的利奥拉本人。
“那你和她谈吧。”有乐千实想了想补充道,“我怕她见到我产生逆反心理。”
“这不是很年轻的心理状态吗?”利奥拉笑呵呵地说。
二人的联络断开了,利奥拉看向屏幕,来接她的车已经在候车区了。
“阿尔卡纳,去候车区。”利奥拉开口说。
轮椅扶手轻震,随后带着她开始移动,车门打开探出辅助通道,轮椅进入经过改装的车厢后固定,座椅缓缓调试为一个舒适的角度。
神脉医院很快就会迎来新的管理人,博蒙-阿贝尔会以家族继承人的名义承担下所有连带责任,这也是她的家族所作所为应该得到的报应,但这并不是利奥拉所关心的。
“若是那场手术顺利,那两个人的关系应该会不错吧。”她望着窗外的风景说。
轮椅内置的人工智能接收到声波,迅速对其进行了处理。
“是的,根据行为演示推算,博蒙-阿贝尔与亚贝琉湛结交的概率高于75%。”她的轮椅传来符合的声音。
“你也这么认为吗?”利奥拉笑呵呵地说,但她的笑容下一刻就消失了。
“那幸好那场手术失败了,我果然是被眷顾的那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