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萱儿说得不错,文瑄跟我们是一家人,自然有这个权利来处理国公府的事情!”
听闻此声音,在场众人纷纷行礼。
“国公夫人安。”
国公夫人颔首,目光落到宋春迟身上。
“你就是世子的恩人?”
充满威压的打量压在宋春迟身上,她低垂脑袋,装作乖顺,点头应是。
“那为何在国公府中公然行盗窃一事?”
丝毫不问由来,轻轻一句便把宋春迟钉在钉子上。
“母亲!”
“宋姑娘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您为何不分青红皂白就冤枉她?”
赵景润焦急道:“宋姑娘是儿子的恩人,她万万不会做出这种事情来的!”
“哦?”
“那请这位宋姑娘说说,她们为何一口咬定是你?”
宋春迟环视一周,冷笑道:“不过是贼喊捉贼罢了。”
明明是炎热的天气,却无端让人心生冷意。
丫鬟婆子们低垂着头,战战兢兢不敢动弹,眼神却止不住往宋春迟身上瞅去,似乎想要记住这个胆大包天的少女。
“那宋姑娘你又怎么知道你自己不是贼?”
“口说无凭,那便请您派人搜一搜吧!”
宋春迟挥开衣袖,走到婆子面前,“请吧。”
幽暗的房间里,宋春迟全身几乎被扒了个干净,两个婆子在她身上找了无数遍,却怎么也找不着金钗。
“这……”
两个婆子互相望着,眼睛里皆是惊疑,似乎都不明白,金钗怎么不在她身上。
宋春迟见着,嘴中发出一声冷哼,嘲讽之意浓郁。
思绪却回到她刚捡起金钗时,后背盯着她的目光。
几乎在她把金钗藏进袖子里的瞬间,就有一个丫鬟撞到她身上,从她袖口里拿走金簪,并在她耳边留下两个字——书房。
“宋姑娘快换上衣服跟我们出去吧!”
耳畔的催促打断她的回忆,她忙把衣服穿上,跟着婆子来到大堂。
大堂里,赵文瑄一见婆子进来,忙扯着婆子问道:“可是找到呢?”
那婆子不语,为难地盯着赵文瑄。
“你倒是说啊,望着我作什么?”
这时,赵景润带着给宋春迟搜身的另一个婆子走进来。
他不知去干了什么,被晒得满脸通红,鬓发沁出汗珠,湿哒哒的黏在他耳侧。
他朝大堂内众人颔首,轻轻开口:“回禀母亲,那金钗已经找到。”
他身侧的婆子面色凝重,嘴巴张张合合,半天才说道:“金钗已经找到,是……是……”
“是什么?”
赵景润语气渐重,那婆子受不住,急道:“宋姑娘不是小偷,小偷另有其人!”
她小跑到国公夫人身边,覆耳低语。
宋春迟看见国公夫人眼中露出诧异,目光瞥向她时,眼神里多了一丝冰冷的杀意。
她自是无惧,坦然回视,既不逾矩,又不显得怯懦,分寸把握正好,让人拿捏不出错处。
听完那婆子说的话,赵文瑄顿时惊呼出声:“怎么可能?那金钗怎么可能出现在我位子上!”
“我明明……”
“表姐!”
赵紫萱提醒道:“既是找到了,那便是还了宋姑娘清白。”
底下的贵女位置离上首较远,听不清那婆子具体说了什么,只看到赵文瑄脸色大变。
丢失金钗的贵女以为证据确凿,忙起身开口:“丢失金钗事小,出现窃贼事大,还请国公府夫人赶紧处置了这贼人!”
“是呀是呀,不能仁慈,要我说就该废了良籍,扔去城瓦里当奴隶!”
众人言辞切切,恨不得除之后快。
宋春迟静静听着,嘴角弧度越来越大,有人注意到,忍不住疑惑发声:“她怎么还笑起来了?”
国公夫人轻咳打断众人议论,她面上露出慈爱的笑容,招呼宋春迟坐下。
“今日是个误会,搅了大家伙兴致,我让丫鬟给大家伙儿准备了些小姑娘家喜欢的头饰,大家带回家去,平平今日的郁气。”
国公夫人扬手,一排排丫鬟手端红布托盘,盛放望京城最出名首饰铺子里出品的金钗首饰,供在场贵女们一一挑选,包括宋春迟。
这副财大气粗的模样让众人满脸笑容,恭候道谢着。
不过,却时不时有人去偷偷打量神色僵硬的赵文瑄,观之她刚才反应,众人眼神交替,其中意思不言而喻。
赵文瑄察觉,咬住下唇,求救般看向国公夫人。
国公夫人,拉着她,缓缓开口:
“今日邀大家到府里来,不仅仅是邀请大家赏花,更总要的是,想向大家宣布一件事,那便是世子与文瑄的婚事……”
“母亲!”
赵景润急忙打断,想要为事情争取回旋之地,可是国公夫人一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直接堵住了他的嘴。
“世子及冠之日,便是与郡主的订婚之日,届时邀请诸位来国公府做客,还望诸位赏脸……”
“恭喜恭喜……”
众人寒暄客套一番,纷纷请辞。
宋春迟感受着身边人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悲伤,一股莫名的酸涩在她胸口激荡。
她看着离去的贵女,犹豫了一下,但理智还是控制着她慢悠悠地往前走。
她回想着自己今日的所作所为,不出意外的话,这会儿该留人了。
果然——
国公夫人在她后面,不平不淡地开口,那语气像是盘弄街边一只流浪的小狗。
“今日委屈了宋姑娘,不如留在府中让我们微表歉意。”
宋春迟停住脚步,回身行了一个极其标准的世家礼仪。
下巴微微扬起,露出一个恰到其分的笑容。
此时,正午的太阳恰巧投射出一片灿阳落地大堂,不偏不倚正巧投在宋春迟身上。
大堂内的丫鬟婆子们静静看着眼前动作礼仪丝毫不逊色世家小姐,容貌气质甚至更甚一筹的少女。
她站在阳光底下,皮肤被衬得又白又亮,一双仿佛藏着无尽心事的眼眸却有着常人不常有的光彩。
她明明是蹲着,甚至是需要微微仰视她们才能同她们平视,却并不让人觉得她低贱。
似乎,她们本就平等。
在那小小的一寸白昼里,一道轻得似风儿卷起泥沙的声音响起。
她说:“幸得邀请,小女自当恭敬不如从命。”
一弹指顷,光影散去,风声骤起,似是风雨欲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