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朝的覆灭可以是参天高楼顷刻间的坍塌，也可以是巨人倒下后日渐的蚕食。但无论如何在伟大历史史诗之中，大国的倾覆自成篇章，即使年代悠远也会配以冗长乏味的注脚，而小国的堙灭在历史上更像是其中无关紧要的标点。

国王的王国诚然是后者，但是每次吹水时，在数十年前他的儿时，帝国仍是□□的强大国度，俯视着这片大陆。但旁人只是觉得这不过是一个流浪汉的幻想，纵使是真的，那如此强悍的国度却在他的手中衰败，那他该多么可笑。

国王自然听不进去，千错万错怎会是他的错，很多时候他像是一只衰老的野犬虚张声势地维护往日的虚荣。

自从流浪起，他一直在追寻一个人，一路向东。

再翻过眼前这个山头，就要见到她了。

……

“沈英英，快试下水蜜桃味道的。”祝安安端来一碗类似布丁的食物，却是浅粉色的膏体。

“好。”沈英英一入嘴，便发觉其特殊，是类似果冻滑嫩柔韧的口感，却充盈着奶香，回味是清甜的桃香，“好吃。”

沈英英由衷赞叹，祝安安却不满意又回厨房捣鼓新配方。

正当沈英英安然入眠前一刻，院内的旺财突然狂吠，把沈英英惊醒，祝安安也从厨房出来。

“诶，谁家的狗啊！”

“去去去！”

一个洪厚的男声传来，两人连忙出门查看，只见一位身着破旧长袍的男人半斜着身子躲着旺财。

“你家的狗是不是疯了？”男人一见沈英英出来，嫌恶地瞪了眼旺财，“我一经过就叫，还往我这扑。”

听声音，如果不是旺财栓了绳，还真要咬他。

但是不应该啊，沈英英费解但是只好先道歉：“不好意思啊，它可能不喜欢陌生人。”

“哼，要我说……”男人的目光在触及沈英英身后的祝安安后陡然一变，“在这啊。”

“什么？”沈英英疑惑道。

但男人已自顾自往屋内冲，试图拉住祝安安。

“干什么！”沈英英护住祝安安，一个推搡男人便仰倒原地。

男人痛苦地呻吟着，颤抖的手指着二人：“我还问你干嘛呢，拐跑了我女儿。”

“你女儿？”沈英英困惑地看向祝安安，只见一直低头不语的人缓缓地点点头。

得知是祝安安的父亲，沈英英深深体会到无地遁形这个词的意思，搀扶着对方进屋坐着。老实地坐在角落，给父女叙旧。

但是并不如沈英英预料之中父女相见泪眼汪汪的剧情，气氛极其诡异。

“你怎么来了？”祝安安埋头喝水，却怎么看怎么不像，反倒有把头埋进水杯里把自己淹死的趋势。

男人横眉一挑：“我不能来找你吗？”

见祝安安久久不答，场面陷入僵持，沈英英只好出来打圆场：“当然可以啊，叔叔。”

“沈英英，你先去照顾下旺财吧，我自己来。”祝安安给沈英英一个眼神示意自己没事。

但是沈英英不信，在门口边守着。

祝安安上下扫了眼男人：“你怎么成现在这样了？”

“说来话长。”男人只觉得憋屈，拉不下脸说那些，“反正我现在不是国王了。”

“哦……没关系啊，亡国之君怎么不算君呢。”祝安安带着笑，却全然没有玩笑的意味，锐利的目光扫射着男人。

男人沉声道：“谁教你这么说话的？”

祝安安喝着水，仿佛置身事外般，更惹急了男人。那一刻她再看向男人，那让她再熟悉不过的、冰冷的、让她过往无数次战栗的脸再度浮现，下一秒男人向过往一般动手，一巴掌打在祝安安的脸上。

但祝安安早有预料，侧身躲开，男人气急败坏，掀翻了桌子，一地狼藉。水壶的水撒了一地，水杯破碎绽放成一片片，就像祝安安曾经无数次辗转反侧的夜晚，那些支离破碎的梦般。

一听见屋内的嘈杂声，沈英英一个箭步冲向屋内，第一时间站在祝安安身边。

“您如果是来做客的，欢迎你来。”沈英英冷眼看向眼前的男人，“但如果不是，请离开。”

祝安安很少看见沈英英有这种可怖的神色，很多时候沈英英都是平和的，起伏变化向来不大，即使命悬一线，也能笑着说自己没事。

“这是我的家事，和你有什么关系？”男人想动手，又畏惧沈英英的力量。

祝安安刚欲反驳，就听见掷地有声的一句。

“祝安安是我的家人，这也是我的事。”

男人似乎没听懂，可祝安安不给他机会多加思考，这些日子学会的不会的一股脑招呼上去。直到身下不断哀求，直到见了血，她也停不下手。沈英英则是默默把家门关上，毕竟是家事，也不好见丑。

“沈英英……”祝安安起身，眼泪猝然落下。

祝安安不想让沈英英看到自己这么狼狈的一幕，但是他的忽然造访，赤裸裸掀开了她的遮羞布，把她的尊严打碎，将她的难堪鞭尸。她早忘了曾经的残存的美好和长久的痛苦，选择忘却，是为了展开新的人生。不敢告之，是怕将伤疤展示后，伤害就可以肆无忌惮，即使她信她，却不敢赌。

她这辈子最大的赌博是赌一个骑士从天而降拯救她，这耗尽了她太多的好运，再多的她不敢去试。

眼泪顺着脸颊滴落，沈英英想伸手揩去那滴泪，又怕自己粗糙的指腹弄疼了她，悬在那直到一滴温热的眼泪砸在手心，心切实地感受到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