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一个多小时后他才回来。
塑料袋里是十余只昆虫,即便是在明亮的室内也能隐约看到尾巴在闪着光亮。
抱着腿在床上缩成一团的季榕抬了下头,目光跟着那个塑料袋一亮:“这是什么?”
“萤火虫。”晏随从靠近床头的位置找了个地方把塑料袋系上,提醒她,“我关灯试一试?”
“嗯。”季榕的情绪比起之前来肉眼可见地好了很多,深吸一口气站起来,肩并肩靠在了晏随身侧。
晏随把老式的灯盒用拉绳关上,整个房间都陷入一片漆黑中。窗外传来微风轻拂树梢的沙沙声,晏随平静而规律的呼吸声打在她因恐慌而狂跳的心上。
柔和的绿光在小小昆虫的尾部轻轻闪烁,虽然微弱,却足以划破墨夜,为她的心带来放松和宁静。渐渐地,季榕的呼吸缓和下来,不再似之前那般紧张。
晏随伸手拉下灯绳,室内再次恢复明亮:“可以吗?”
“可以。但是晏随,”季榕不自觉拽了拽他的衣角,抬起头来忧虑道,“它们不会就这么死掉吧?”
“不会。我留了气孔。”这还是她第一次在他的面前表现出脆弱。从前,季榕都是以一个保护者的姿态挡在他的面前作天作地,以至于他都快忘记了,他才是年长的那个。
她跟妹妹晏晓差不多大呢!晏随笑着想要去抚摸她的头顶,手抬至身前忽觉不合适,顺势落在她的肩膀上拍了拍:“明天早上你早些起来,我们一起去把它们放回山上。”
“好的。”季榕兴奋地回答,终于不再惧怕黑暗。
·
凌晨四点,外面的天还暗着,季榕就悄悄起了床。
她小心翼翼地提溜着装有萤火虫的袋子,走到外间去拍了拍晏随的肩膀。
晏随朦朦胧胧转醒,从床上坐起来,声音微哑:“这么早?”
“我算了算,等我们从山上回来天就亮了。让它们早点回去,它们就可以在大自然里多度过一个小时。”季榕蹲在晏随的床边,像一只可爱的小狗。
果然可爱就是有特权,蝎子、兔子、鱼:我们的命不是命?
“好。”晏随披上衣服起身,“我们现在就进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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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是偷偷走的,由于时间太早,连跟拍都没有惊动。
跟着晏随过了三晚苦日子的跟拍一觉睡到了日上三竿,睁开眼看了下时间,连求职信的草稿都打好了。
本以为出了房间就要面对导演的疾风骤雨,但事总有意外,导演根本没空理他,而是一瞬不瞬地盯着石磨上的漂亮锦盒,满脸戒备。
“怎,怎么了?”跟拍悄悄把自己淹没在人堆里,寻了个不起眼的位置问同事。
“快递刚刚送来的,导演签收了。”
“这穷乡僻壤还能收到快递?!”跟拍惊得瞪大了眼。
“山河所至,无所不及。EMS,使命必达。”
“里面是什么?”跟拍好奇。
“不知道。但估计不是好东西。”
“为什么不拆开看看?”跟拍挠头。
旁边同事戳了他一胳膊肘,坏笑:“你去?”
“算了算了。”跟拍赶忙摆手,“又拆出个诅咒来我还得去庙里请大师做法,太麻烦。”
听说有的制作组收到过泰国那边的娃娃,邪邪的,特别难搞。
都在犹豫着,季榕和晏随从外面有说有笑的回来了。
“告诉大家个好消息,我和晏随用新鲜的铜绿菌跟乡亲换了米粉,我们要有正宗的滇南米线吃了!”
她的声音清越而灿烂,引得众人一起转头看。季榕瞬间从人缝里看到了那只锦盒,眼睛霎时变得如星星般明亮。
“哎呀,还劳烦导演给我们准备礼物。”她不由分说挤进人群,伸手就去捞那只盒子。
导演意识到要拦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锦盒上的复古插销被季榕拔了出来,盒盖掀开的一刹那,盒子和里面的东西呈抛物线飞出了人群,尖叫和爆哭声顷刻间响彻云霄。
一只浑身是血的死老鼠被甩在地上,滚了几圈停下,腹部开口,脏器流了一地。它灰色的瞳仁仰望天空,死不瞑目。
晏随一把把她拉进怀里紧紧抱住,瞪着老鼠的目光里全是冰川一样的冷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