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府中下人进进出出,为着轻便,行李只稍稍装了一箱。
两辆马车停在萧府前,前后则是许多侍卫骑马护行。
柳茹萱踩上软凳前,复又回头看了一眼萧府,眼下一别,也不知何时能回到金陵。
马车内,萧敛坐在中间,看到她进来,只是微微颔首,便闭眸凝神着。当真奇怪,夜里如胶似漆,白日里却像是点头之交。
不过她却乐得轻松自在,只看了他一眼,就掀帘看着窗外。
吴侬软语的评弹声与酒令喧哗交织,货郎“叮当”的铜铃声中,忽而传来渡口“吱呀”的摇橹声。脂粉和着糖芋苗的甜腻,河风捎来远处夫子庙的檀香气。
萧敛慢悠悠睁眼,看着跪坐在车榻上的女子,她掀帘正往窗外四下张望,背对着他。
和小时候一模一样,长这么大了,还是如此。他唇间泛起丝丝笑意。
柳茹萱对这座金陵城尚不熟悉,素日都是深养在柳府,鲜少出府,一身肌肤养得胜雪之白,心里、头中亦是空白一片。
这十七年,她作为萧敛的未婚妻,除谢昭和那小乞儿外,便未与什么人说过话。
府中家丁,曾因与她说了一两句话,被柳轩赶出了府。自此以后,柳茹萱一直谨言慎行,恪守着男女之防。
眼泪不知何时落了下来,她忙一把抹去,不愿让萧敛看到自己的伤感情绪。
“哭了?”却听身后男子凉凉道。
柳茹萱转身,低着眸子,哽咽道:“别生气,我不哭了。”
自知萧敛一向不喜女子哭泣,她心下害怕,却如何也止不住泪水。
无奈摇了摇头,萧敛递与她一手帕:“想哭便哭吧,毕竟你以后不会再来了。”
柳茹萱一听,眼泪愈多,甚至呜咽起来。
不知该如何安慰女子,他只得冷声道:“柳茹萱,别哭了。再哭,我将你扔下马车去。”
柳茹萱听此止了声,抽了抽鼻子,眼尾绯红。
看着面色沉沉的萧敛,她挪了过去,抱紧了他:“我自小在府中待着,若是到了京城,你会像爹爹一样把我关在府中吗?”
萧敛低眸看着柳茹萱,若放任她出去,尚不知她是否还会心甘情愿待在府中同他安度一生。
他干脆淡淡反问道:“你觉得呢?”
柳茹萱抬起泪意朦胧的杏眼,看着萧敛,他面不改色,脸上无丝毫波澜:“你之前说我与你在一处,便会对我好的。想必会的,对吗?”
她没读懂萧敛脸上的表情,或者不如说是不愿读懂。
“不会。”
柳茹萱听此,眼神蓦地黯然。
萧敛的手放在她的小腹上,脸上难得泛起几丝柔情,“以后你乖乖待在府中等我回来,便足矣。我会让你安享荣华富贵。”
她看着萧敛,他不喜旁人质疑顶撞,只有把姿态放得足够低,才能得到一丝丝谅解。
好生霸道。
柳茹萱坐到了他腿上,萧敛微微一愣,嘴唇微勾:“今日棠儿怎这般主动?”
他心里猜着便是柳茹萱有求于他。
柳茹萱的侧脸紧贴在他的胸膛上,感受着一声又一声的心跳。他如此冷漠,冷漠到她都忘了萧敛也只是个寻常人,会呼吸有心跳,有自己的喜怒哀乐。
她轻轻垂下眼睑,再抬起时,眼里闪过一抹微妙的神色:“第一次出远门,有些害怕。”
萧敛看着怀中的女子,她正眨动着那双如麋鹿般清澈的杏眸望着他。
声音是他都未察觉的温柔。
“棠儿总是待在府中,尚未见识过外面的世界,”他颇为遗憾地说着,随即补充道,“我带你多出去玩玩可好,我们绕远路而去。”
柳茹萱听此,唇角微扬,露出一抹浅笑:“好。”
微微一怔,旋即凤眸中溢出点点笑意,他轻揉着柳茹萱温软的长发:“那棠儿想如何回报我?”
看着他难得温柔的眼眸,她往后瞧了瞧,确认无人会看到,抬头啃吻着他的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