纱帐低垂,烛火半明,铜炉里的沉水香早已燃尽,仍有一缕残烟,袅袅浮在绣枕罗衾之间,不肯散去。
窗外月华流进,将雕花窗棂的影子投在地上,如细密的网,又似谁的心事,横竖理不清。
柳茹萱的手松松搭在绣被上,指尖微微蜷着,指甲上的凤仙花汁有些褪色,却仍泛着淡淡的红。
萧敛轻拢着柳茹萱,下颌抵在柳茹萱肩上,闭眸享受着难得的宁静。
在王府,总有太多人太多事,搅得他心神不宁。只有在这别院,他的心才安稳,像落到了实处。
柳茹萱小指轻勾着萧敛的手,柔声道:“你连着几日歇在我这儿,再不回去,恐怕会有人嚼舌根。”
萧敛每次下朝或是练兵回来,都直奔清水巷别院,已连着几日未回过王府。
他淡淡蹙眉:“是想要赶我走吗?”
偏头在他唇上落下一吻,柳茹萱轻笑道:“我自是巴不得萧郎在这儿,只是棠儿担心会影响你名声。”
听及此,扬唇一笑,萧敛缓缓睁开双眼,幽黑的眼眸在烛光下柔和了许多:“我本就声名狼藉,再添上一条沉迷女色...似也并未说错。”
“如今陛下重病,我又奉命掌兵,自是树大招风。旁人对我口诛笔伐久矣,名声什么的,于我早已无所谓了。”
柳茹萱眼眸中泛起几分心疼,轻抚着他的脸:“从前听阿娘说过你在朝中处境艰难,在家中亦是身份尴尬,我当时还想着你堂堂世子,怎会如此。如今一看,却也当真是不容易。”
微微一顿,她旋即道:“真想留在这儿,给你我还有孩子一个小家,只有我们三个,和和美美的。”
萧敛看着柳茹萱,她的眼底浮起柔和,杏眸中含着光亮。
侧首轻咬着柳茹萱的耳垂,他温声道:“我也想在清水巷同棠儿有个小家,只我们三个,一年四季,一日三餐。”
柳茹萱侧眸看着萧敛,他的神情很是认真,环住他的颈,柔声道:“王府关系纷杂,我有些害怕。从前在柳府,只我与爹爹娘亲,如今多了这许多人,又该如何周旋。”
萧敛翻身而上,低眸看着身下的女子,姝丽面容上溢着对于不可知的恐惧,让人一眼能瞧见她的脆弱。心头几分心疼,他在她唇上落下一吻:“棠儿就住在我院子里,我会安排人时刻护着你的,你不必担心。”
“是住在你房中吗?还是在偏室?”
萧敛轻轻抚摸着身下的人儿:“棠儿是想与我在一处还是在偏室?”
他这问题好生奇怪,看似给了两个选择,其实分明就指向第一个。
柳茹萱若是选,自是第二个。
但眼下她只得周旋:“我想与你在一处。只是,棠儿入府无名无分,就与萧郎同寝而卧......”
萧敛自知她在意名分,低头贴着她的额头柔声道:“不如我直接将你纳进门,省去远房表亲这一步。至于我们的婚事.......”
柳茹萱轻轻抱上他:“萧郎,那些俗礼就免了吧。”
萧敛眸色一沉,将她从床上扶起,灯光下美人面更加娇柔动人,杏眸只是凝着他,眸色中透出几分不解。
“棠儿,我不愿再就名分与你闹不快,我知你嫁作妾室心中委屈,但是眼下已成定局。你是想着不过俗礼,就不算我的妾室,是吗?”
他猜得很准,一下子就猜出了柳茹萱的心思。抬眸,见萧敛面色阴沉,棱角分明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他们这几天郎情妾意,让她都差点忘记了萧敛的脾性。
柳茹萱坐到了他的腿上,乌发轻轻蹭着他的脸:“你想多了,我没有这个意思。若是萧郎愿意,我们去邻县大婚如何?你不是世子,我不是罪臣之女,只是一对普通夫妻。”
“至于府中,也依萧郎的。”
萧敛眸色稍稍缓和:“柳茹萱,你从小便是如此,要吃个苦头、撞个南墙才肯回头。没入青楼了才肯嫁我,险些不能行走才肯亲近我,如今被我一顿训斥才肯收心。你往后还要做什么?”
柳茹萱娇娇柔柔伏在他身上,一双美目微微往上勾,眸里泛着秋水般的涟漪,楚楚可怜地凝视着他。
“可眼下棠儿不是安安分分在你身边吗?萧郎既宠爱棠儿,那我要你与我穿绯红衣衫,从正门入,萧郎可应?”
萧敛被她这番情状迷了神,凝脂般的雪肤透出薄薄胭脂之色,视线微沉,不经意间看到她露出的半扇香肩...
他闭上了眸,微微摇头,让自己清醒过来。再一睁眼,他神色清明:“我若应了棠儿,棠儿又如何回报我?”
柳茹萱本没抱希望,只是想着试探他的底线。见他松口,她多了几分底气,倚在他的耳边,轻轻呼了一口热气,酥酥痒痒的。
纤细的手拂在他的胸口,明眸流传,红唇微勾,说不出的娇媚撩人。
她轻挑了下眉,媚眼如丝:“萧郎想要棠儿如何?”
萧敛抓住她不安分的手,眼底几分笑意:“昔日不知棠儿能如此情态。棠儿方才所说和去见柳轩,二者择其一。”
原来萧敛所给的情意,只是权衡利弊后的偏宠。
柳茹萱往后挪了些,微微一笑:“如此的话,自是去见爹爹更为重要。”
笑了笑,他的手拂下她肩头的轻纱,香肩裸露,凝脂般的滑腻感从手尖传来。
柳茹萱复又拉上,近几日陪着萧敛厮混,身子早已疲惫不堪,眼底带着淡淡的笑意:“既十五日约期已经不作数了,我身子疲累,便不与你缠绵了。自便吧。”
从床榻上起来,手拂开垂落的帷幔,没有了那旖旎气息,帐外让人闻着舒爽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