宅院大门口,阳光透过梧桐叶缝隙泻下。
根据各位名医的诊断结果,裴一雪这病无法根治。
“我没想到你真是……”常枫迟疑,拍了拍裴一雪的肩膀,“不过多加注意,还是能活久些的。”
谢玉书抿着唇望向裴一雪,“天底下很多地方我们都没去过,还有很多神医我们也不曾见过,你的病定然会有法子的。”
“嗯,我相信阿书。”裴一雪侧头,笑眼弯弯盯着身侧的人说。
常枫撇撇嘴,甩袖先一步上了马车,“快回吧,昨晚那破客栈睡得我浑身难受。”
“先回吧。”谢玉书不自在地挪开目光,避免与裴一雪对视。
“好。”裴一雪乖声应着,踩上马凳和谢玉书先后上了马车。
车辇前行,车轮在道路上咯吱咯吱地转动。
车身摇摇晃晃,车内三人各坐一方。
裴一雪扮演一个病秧子闭目倚靠在车身上,左侧的谢玉书看上去心事重重,右侧常枫的脸自始至终都瞥向一边,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常枫不经意瞥到闭目养神的裴一雪,打破沉默。
“我离开这些日子,听了些传闻,裴家仗着严家的财力支撑,似乎想拖死其他药堂,药堂的日子普遍不好过,导致你的药材滞销,已有好些时日了。”
裴一雪轻瞌着眼,心道这小子又想拿这事儿来打压贬低他么?可惜,这事儿目前为止,完全在他的掌控中。
“不劳挂心。”
常枫嘴角抽了抽,他堂堂大庆国首富之子就赤裸裸地坐在这儿,一挥手别说区区严家,就再来好几个严家也不带怕。
好歹同一屋檐下住了这么久,他也不是个无情无义的人,裴一雪应该清楚得很。
他既然先开了这个口,必定是想出手帮忙的。
可都到生死存亡之际了,裴一雪在做什么?这个时候还在那儿安详地沐浴阳光吸收日月精华?
就常枫平日跟裴一雪处的关系,让常枫主动开口说要帮忙,定是不会开这个口。
常枫啧了声,“呵,不挂心。区区严家,还是连带罪就把你弄得灰头土脸的。”而后双手抱于胸前,端坐起身体,“你要求求我,你手中的药材我便包圆了,要不要试试看?”
求?裴一雪暗笑,两世为人,他何时需要求人?只有旁人有求于他。
何况,真落魄到需要求人的程度,他求谁不好,去求情敌?脑子被驴踢了也不至于如此。
“不劳挂心。”裴一雪懒得搭理此人,他睁开眼目光落到谢玉书身上,回想起人身上温暖干净的皂角香,生出些许贪恋来。
想靠近人,须得找个由头。
他略“艰难”地撑起自己的身体,弱声弱气喊道:“阿书,我觉得有些累,但这车辇靠着让我难受。”
他说着就往谢玉书身边挪去。
“干什么?”常枫一声怒喝,抬手拦住他的去路,“车辇靠着不舒服?我的肩膀宽,给你靠个够!”
裴一雪身体微微前倾,顿在半路,被常枫拦下后,他没再动,只抬眸望了眼谢玉书,见对方没说好也没说不好,便自个儿可怜巴巴地缩回了身后的角落里。
那哀怜落寞的眼神,配上精致绝色的五官,“孱弱”的身躯和眉宇间萦绕的病气,交织成了一幅唯美的悲伤画卷,破碎感十足。
映入谢玉书眼中,就像有一片羽毛似的不停地在骚弄他的心,让他忍不住想要答应裴一雪的任何要求。
常枫表情有一瞬龟裂,拳头捏得嘎嘎作响。
他拽住裴一雪手腕将人往身旁一拉,近乎咬牙切齿道:“都说了车辇不舒服,我的给你靠。”
裴一雪猝不及防被拽得一个趔趄,眼疾手快地用另一只手稳住身体才不至于摔……摔到常枫怀里。
“放手。”他冷眼盯向常枫,常枫仿佛觉察不出他的不悦,竟想动手来按他的脑袋。
“不是想靠着人么?不要了?”
裴一雪拍开探过来的大手,带了几分怒气。
他就说这原书中的大反派回来后,他行事便别想顺利,明明已经回去京城,又跑回这乡野旮旯做什么?
裴一雪勉强压下忍不住要抽搐的眉心,瞥了眼身侧的谢玉书,然后一板一眼,像极了不久后便会离世之人的作态,坦然说出自己的小心思。
“我心悦阿书,就是想黏着阿书,应当也不算是坏心眼,常公子不就想戳破我这个?”他扫向自己被抓得有些发红的手腕,“现在阿书已然知晓,能放开了吗?”
常枫没料到裴一雪会自个儿戳破自己,俨然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木然地松手,看向谢玉书。
对方像是全然没听见方才裴一雪说的话般,侧身盯着随车身轻轻晃动的轿帘,仿佛他们两人一切的动作和对话都与自己无关。
可那紧扣在身侧的手指以及那红得滴血的耳朵,显然表明谢玉书没有表面上那样泰然自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