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多以来,不论他如何冒犯如何在他面前蹬鼻子上脸,裴寂雪都会面若冰雪的听完他各种要求,然后甩袖离去。
但只要是他能够做到的事,他都会帮他达到,条件当然是他不将此事闹大。
“哈哈。”丁伯台想着想着就忍不住笑出了声,那笑里有畅快有破釜沉舟也有自嘲。
也许是时间长了,他越来越膨胀,都快忘了这个男人是个多危险的人。
他能隐忍不发二十多年将自己当作一件称手的武器指哪打哪,然而却是个会秋后算账的主,如今到了清算的时候了。
他只会在猎物逐渐放松警惕的时候,一口咬在猎物咽喉上。
一击毙命,不留余地。
丁伯台逐渐笑到脱力,踉跄几步后噗通一声坐到地上,轻轻垂下了头颅。
裴寂雪看了他许久。
“或许,我不应该将你挑出来。”
丁伯台蓦然抬头,眼露茫然:“什么?”
“听话的狗那么多,为什么偏偏挑了只不安分的。”
他像是在问他,又像是自己在对自己说。
说完,他径直绕开兄妹二人走了出去。
丁伯台顿时脸色发青,虎目圆睁:“你!”
他还没爬起来便被许三制住了。
“你放开我!”
……
此时,边塞关城。
一座灰扑扑的城郭立在黄沙漫天的天地里,这里地处大晋与无忧的交界地带,几十年前附近还有一个名为西羌的小国在一边虎视眈眈。
西羌国小物资也很贫瘠,无忧和大晋谁也看不上那一小块地方,于是曾短暂的形成过三方势力拉锯的形式。
但是只要无忧和大晋有点什么动静,西羌就偷家绕后搞小动作,杀点普通百姓偷点粮食什么。
虽然回回损失不大,但次数多了很是扰人。
无忧不愿分散兵力去搞这样一个小国家,到时候被大晋趁虚而入得不偿失了。
但当年的长宁侯驻守边城,他没有分散兵力,只在一个夜晚偷偷带着一小队心腹骑兵去了西羌。
当夜,西羌王被俘虏,王族多数被杀。
谢广明不杀妇人与孩子,王后带着刚出生不久的王子在宫人掩护下失踪,他也没派人追。
西羌王室从此不复存在。
城主府中,谢来步履匆匆到了一间点着灯火的屋外,敲响房门。
“进。”
里面传来一道低沉浑厚的声音。
谢来立即推门而入,走到近前拱手道:“世子,这么晚了,您还没歇息吗?”
谢骁坐在上位,一身黑衣外套着一件裘衣,由动物的皮毛制成。
他面前摆放着一张舆图,他正借着油灯的光,查看平铺在桌上舆图。
谢骁闻言抬起头来:“何事?”
烛火在侧,他的眉眼轮廓更显锋利俊美。
谢来将一封信笺递给他:“这是今日的战报。”
谢骁接过,随手翻了两下,这段日子每日的战报都差不多,无忧那边隔天来骚扰两回,总想挑事。
谢来面露愤慨,手指按上剑柄:“按理来说两国交战不斩来使也不伤各自的百姓,但他们这些日子杀了我们不少落单的百姓,这根本就是在挑衅!”
谢骁微微拧起眉,合上信纸。
“你既然知晓就该沉得住气些,他们等的便是咱们沉不住气,吩咐下去让百姓这些日子先不要出城了,等过了这段日子……”
谢来道:“这事早便让人吩咐下去了,但是,这关城的百姓以往大多靠外出为生,总有些人让人防不胜防。”
谢骁颇为无情的道:“防不住人就是他们无能,当日当值的各自罚去领十军棍便是。”
谢来道:“世子,朝廷的态度您也看到了,他们根本就不愿给粮食,就拖着,若真是要打起来,没粮食储备咱们就是瓮中之鳖,弟兄们现在压力也很大,若再这样罚,属下怕他们……”
谢骁当然知道他的顾虑,恐慌一旦在人群中传染开来,后果不堪设想。
谢骁道:“身为士兵便有规矩,军心不能乱,若是有人胡乱造谣传谣,通通拖出去。”
谢来拱手应下:“……是。”
谢骁叹了口气,放下舆图的一角,往后靠在椅背上,喉结滚动了下。
“前几日送回京的信如何了?京里可回信了?”
谢来道:“回了,跟之前送回去的信差不多,都是些没用的废话。”
谢骁抬手撑住额角,显然也很头疼。
谢来咬牙:“世子,干脆咱们打他个措手不及算了!只要阙珏不在,谁也不是世子您的对手!”
谢骁却淡淡摇头:“上面有命,咱们的目的是求和,不能反抗。”
谢来怒不可嗟道:“那些人断了咱们的路,后方又不给送粮食来,难道咱们就只能挨打吗?”
“……”
谢骁不语,但显然没有别的办法。
如今的大晋早已不是当年的大晋,无忧亦非当年的无忧。
京里传来的消息他也知道,晋帝中毒身体状况每日愈下,现在朝中恐怕也乱成一锅粥。
他无故不得返京,唯一能做的便是替父亲和妹妹守好这第一线。
“总会有办法的。”
他安抚手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