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想到这点,他心底就漫出阵阵恐慌。
裴寂雪低下头,在距离她唇瓣还有一毫的地方停住,好半天,他往旁边一偏,那个吻轻轻柔柔的落在她唇角梨涡处,一触即分。
她笑时,这地方有个不甚明显的小梨涡。
君子不趁人之危。
他虽从不认为自己有多君子,但他知道她抗拒他的亲近,若是在她不知情的情况吻了她,那算什么呢?没有任何意义。
他要做便要光明正大的做。
就算是亲一口挨一刀,他亦甘之如饴,乐在其中。
后半夜,裴寂雪才在床边慢慢睡过去,他也受着伤,精神也十分疲倦。
他的手指勾住她的指尖,慢慢沉入了梦乡。
也许是对她那句‘杀我’印象太深刻了。
他在梦里便梦见了一些零碎模糊的场景。
陈设陌生的女子卧房内,红烛垂泪,影影绰绰的帘幔后,女子的哭声若隐若现传来。
这哭声搅得他胸口的伤又开始痛,搅得他心情烦躁。
他想上前去看是什么人,去问发生了什么事,可他就像是不存在一样,屋里除了幔帐后面的模糊身影,没有第二个人的影子。
那他是什么?是鬼魂吗?
他心中有些好笑的想。
总不能是他自己在哭吧?
因为不知道状况也动弹不得,他想法越来越离谱。
不知何处忽而窜进来一阵风,红烛狠狠摇晃仿佛霎时就要熄灭。
帘幔恰时被风拂开,露出了端坐在后面,默默啜泣的人。
那憔悴的容颜,消瘦的身影,差点让他认不出来。
“菀菀?”
他想出声,然而无法出声。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个陌生的侍女快步走近:“夫人,您别哭了,您身子弱不能太过伤怀,三公子是因为公务太忙才没空过来的,定然不是厌弃了您。”
他何时做过这般让菀菀伤心的事?
这时,床上的谢长安倏忽抬眸,朝他所在的位置直直望了过来。
裴寂雪的心狂跳。
他猛地从梦中惊醒,外面天还没亮,周围静得吓人。
裴寂雪去看谢长安,她脸上的红似乎没有那么浓了,这说明高热正在褪去。
裴寂雪在这一刻,终于找回了一点真实感。
刚才那是个梦。
梦里他的莞儿哭得那么伤怀,而且是因为他。
裴寂雪动了动手指,他勾着她的那根手指也跟着动了动,他讥诮一笑道:“果然是梦啊……”
大概只有在梦里,她才会为了他哭成这样吧。
裴寂雪的‘替罪羊’抛出去后,事情果然平息了下来,宫里没什么反应。
但是为了一个病秧子折进去这么多人,裴寂雪也不快了好些日子。
谢长安病了好几日才起得了身,只是即便起了身,她也是找个地方一坐便是好几个时辰。
雪婳道:“小姐,咱们出去散散心吧,听说近日城外的寺庙香火很旺盛,咱们不如也去散散心?”
谢长安神情恹恹的看了她一眼:“他不会让我出府的。”
雪婳道:“就是姑爷让奴婢这么做的!”
谢长安微微颦眉。
雪婳道:“姑爷定然是担心您郁结成疾。”
谢长安当然搞不懂他在想什么,但是能出去透气她当然乐意。
于是,几个时辰后,谢长安坐着马车出了城。
郊外的永北寺在盛京比较有名,每逢寺里有什么活动,那些贵妇小姐都会不辞辛劳去捧场。
寺的位置很高,需要拾阶而上。
于是这山下便挤满了各种各样的马车,天气入了秋,已经有些寒凉。
谢长安穿了件绯色的披袄,华贵的栗色马面在光线下反射出刺眼的光泽,今日的永北寺十分热闹,在山脚便能看到长而陡峭的台阶上人流如织。
主仆二人爬了足足一个时辰才入了寺门。
永北寺与城内那个求姻缘的地方不同,大得惊人,光是待客用的厢房便有二十间以上,大殿也是好几处。
谢长安上完香,雪婳扶着她的手慢慢起身。
香案旁的老僧抚过雪白的胡须道:“看女施主面带愁容,不若来留下一支签,抽走一支别人留下的签,施主所思之事或可解。”
谢长安脚步一顿,她明明知道她所思之事无可解了,可这一刻她依旧迟疑了。
谢长安慢慢走过去:“方丈方才的话是何意?”
老僧抬手道:“这个箱子里有香客们留下的签,也有被抽走的签,施主若要抽走一支签便得留下一支签给后来人,世间之事阴阳平衡,施主若抽到的是吉签便要留一支凶签,反之亦然。”
雪婳听得有趣道:“方丈你这看起来好好玩啊。”
老僧笑而不语。
谢长安思索片刻,道:“好。”
老僧道:“施主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