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日子一天一天过去,谢长安却根本没有再进宫的机会。
皇帝怕让旁人知道他中毒的深浅,现下除了朝廷中一些一品大员能见到他,其他人就是想见也见不到。
谢长安连人都见不到,更遑论提出和离了。
况且没有一个合适的理由,就算她提出和离成功的几率也很渺茫。
既如此,那就只能赌另一种可能了,那就是让裴寂雪受不了将她休弃。
雪婳发现自那日谈心过后,谢长安就没再提过那位殿下,而那位殿下的死也渐渐在本就鲜为人知的人心中逐渐淡忘。
她每天跟往常一样该吃就吃,该睡就睡。
但雪婳却仍然能敏锐的发现她时不时紧暼的眉头,偶尔在梳妆时会盯着那个珠翠发呆,午夜偶尔会骤然惊醒。
她分明没有忘记。
秋风萧瑟,裹着院子里的落叶四处飞舞,让人已然能嗅见冬的味道。
“雪婳,今年是多少年了?”
谢长安走在稍前一点的位置,忽然出声道。
雪婳一脸忧心,乖巧应声道:“小姐,现在是大晋三十九年秋了。”
谢长安蓦地驻足。
是啊,已经是三十九年秋了,然而本应该在四十二年冬发生的事儿却在今年发生了。
若是她不问,她偶尔神思恍惚间还觉得自己在四十二年。
以后会怎么样,她也不知道。
“小姐,再有一月多,那尚书小姐大抵就要过门了,您……”
雪婳欲言又止的想要安抚她。
谢长安脸色果然微变,前世她因为撞见裴寂雪与那尚书府小姐深夜苟合而将此事闹大,从而下了裴寂雪的面子,惹他记恨,最终才为侯府埋下祸端。
可重生后这两年,照她对裴寂雪的了解,他绝对不是会与人儿女情长之人。
那夜的事或许尚有隐情。
她必须要弄清楚给自己一个交代。
院墙外忽然传来一阵整齐划一的脚步声,还有百姓的议论声,甲胄随着行走发出的叮铃声。
谢长安凝神听着。
这样的脚步声她作为长宁侯府出身的女儿再熟悉不过,这不是普通侍卫的动静,而是训练有素的军队才会弄出这样的动静。
她那日在门口用来讥讽裴寂雪的话一语成谶。
京中的局势确实要变了。
远处长廊一个熟悉的身影走过,许三就跟在他身后快步走着,秋风掀起他官袍的衣摆。
隔着一些距离,谢长安似乎都感受到了裴寂雪神情间的隐怒。
发生了何事?
谢长安站在原地想着,她的目光不由一直落在那边。
裴寂雪脚步很快,忽然像是感受到了她停留过久的视线,脚步停住朝谢长安这边望来。
两人隔着半个园子还有池塘遥遥相望。
裴寂雪面上的怒色仿佛一把烧得正旺的柴火陡然被泼了一桶水,随着‘嗤’的声音,火焰全部熄灭只留余烬和白烟。
许三毫不自知的道:“公子多次拒绝已然惹恼了相爷,恐怕……”
裴寂雪默默攥紧了拳头:“当工具开始不听话开始反抗,他当然会恼。”
这么多年来他也习惯了。
“且看他们想做什么吧,就当给他们的最后一次机会。”
许三:“公子您……”
裴寂雪声线凛然道:“选对了生选错了……死。”
许三心底暗暗心惊,但只是片刻,他便正色道:“是,公子。”
如今只希望相爷和老夫人不要做出什么不智之举才好,公子早已不是过去的公子了。
半天没等到裴寂雪应声,也没见他挪动脚步。
许三茫然抬头,便瞧见了远处的夫人。
许三目光微深,而公子的变化一切都源于她。
自从上一次公子发现靠他的听话和妥协很难护住夫人以后,他便在暗地里秘密筹谋。
谢长安看了一会儿,转身吩咐道:“雪婳,咱们回吧。”
“是。”
雪婳拂了拂身。
两人调转方向,回了院子。
谢长安进屋后将身上的大氅脱了下来,道:“你去打听打听近来发生了何事?”
谢长安很快就知道了。
雪婳将零零散散搜集来的信息一一告诉她。
“据主院伺候的姐姐说,这些日子老爷一直在催公子尽早准备迎亲事宜,然后提早娶那位尚书小姐过门,但是姑爷不止一次的表达了反抗和不满,父子两闹得很是不愉快,老爷气得一天发了好几次火。”
“老夫人也很不高兴,姑爷每回去探望时便摆冷脸给姑爷看。”
听她说下来,谢长安才明白是什么让前世伪装功力如此深厚的裴寂雪都忍不住撕开了表面那层温润如玉的伪装。
想来这段日子他定是焦头烂额了。
难怪连最基本的风度也无法维持了。
谢长安幸灾乐祸地勾了勾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