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公公低眉顺眼道:“是老奴对不起陛下,只是宜妃娘娘对老奴有恩,殿下是她唯一的骨肉,老奴不能不帮他。”
晋帝艰难的动了动手指,道:“所以……”
他电光火石想起饭后林公公倒了一杯茶给他。
对了,是那杯茶!
晋帝:“所以你没有死?!”
崔时堰缓缓走上前:“让父皇失望了。”
晋帝浑身恢复了一点力气,他看到崔时堰逼近,忍不住往后退着,直到抵住了书案一角。
“你想干什么?”
当他看到崔时堰从袖中掏出一把匕首在修长的指尖把玩着,晋帝心神大骇,一阵恐惧从四肢百骸漫开:“崔时堰!你还记得朕是你父皇吗?你想弑君吗!”
匕首在崔时堰指尖转了一圈又回到他手中。
他抬起头:“那就来说说吧。”
晋帝拧起眉:“说什么?”
崔时堰道:“说说我母妃当年为何而死。”
有一瞬间晋帝的脸上快速闪过什么,但很快又被别的取代了,他开口道:“朕不是……咳咳!”
开口以后他才发现自己的嗓子完全哑了。
他清了清嗓子,才接着道:“朕不是早就说了,你母妃是祸国殃民的妖妃,当时那一役因你母妃通敌战败,群臣激愤,朕也是没办法。”
崔时堰的眸光骤然冷下来,如利刃刮过。
晋帝被他眼中的杀气惊得微微一窒。
“事到如今,父皇还在鬼话连篇。”
“朕何时……”
晋帝忍受着腹中的阵阵绞痛,抬眼看向他这个从来没仔细看过的儿子,确实如坊间传言的那般有一副世间难寻其二的好容颜。
只是他那容貌之下能看得出骨相立体,轮廓比较深,而大晋人鼻骨大多扁平。
他长得半分不像自己。
也正是这样,晋帝越看越心寒。
崔时堰抬手揭掉脸上的人皮面具,晋帝先是惊愕随即惊恐。
“你……太子……你怎么……!”
他太过惊骇,以至于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当他揭去人皮面具将他的真实容颜显露出来的那一刻,他感受到了恐惧,他这时候才发现,这两个人是有多相似,那双眼睛从始至终都没有变过。
同样的仪态出挑。
可他怎么到现在才发现这点!
阙珏走到一边,点亮了烛火,地上的血迹刺激着晋帝的视野,腹中的绞痛在提醒他的处境。
“听闻父皇平日喜好收藏宝剑?”
他从一旁的剑架上取下一把剑,这把金通体富贵,上面镶嵌了手指大小的东珠和宝石在烛火下反射着刺目的光,拿在手里沉甸甸的。
这把剑是晋帝最喜欢的一把剑,时常放在身边把玩。
阙珏:“果然是把好剑。”
‘唰’宝剑猛地出鞘,剑鞘落地,而那剑尖就停在晋帝颈侧,再进一份他就没命了。
晋帝额角顿时冒出了冷汗。
“太子……你要想好,杀了朕,你决计走不出盛京的!”
阙珏嘴角略带嘲弄的轻掀了一下:“是吗?”
“朕如今不过拖着病体苟延残喘罢了,太子若为了朕这一副残躯赔上性命,真的、真的值吗?据朕所知,如今无忧内部局势也不容乐观吧,朕可以帮你坐稳太子之位,多个朋友总比多个敌人好,太子是个明智之人。”
阙珏:“陛下还真是能屈能伸,做了本宫半辈子的父皇,如今竟要跟本宫做朋友?”
晋帝讷讷道:“你与无忧王……”
阙珏手上轻轻一动,锋利的剑刃顿时划破他颈部皮肤,血立刻流出来染红了衣襟。
“本宫能不惊动任何人出现在这,你就半点不怀疑吗?本宫想要脱身很难吗?”
晋帝身躯一震:“你的意思是说……难道!”
除非宫里还有他的同谋与他里应外合,这个同谋会是谁呢。
“很难猜吗?”
阙珏冷冷一笑。
晋帝遍体生寒:“是……瑶儿?是裴侪指使的对不对!”
阙珏不答反问:“所以,事到如今,你还不肯说实话吗?”
这一刀割碎了最后一点希冀,晋帝捂着流血的脖子,粘稠的鲜血从指缝中滴落。
他垂眸掩下眼底的畏惧,许久才似终于妥协的道:“好,你想知道当年的真相,朕……告诉你。”
……
奇大的妖风刮过地牢那个狭隘的天窗,发出呼呼的声响,似哭声似鬼嚎。
裴寂雪盘腿坐在稻草堆上,望着那处天窗出神。
直到一个纸团被人从天窗扔进去,那纸团骨碌碌滚到了他面前。
裴寂雪的目光终于缓缓动了。
他伸出手拿起纸团打开,将上面所书的内容一一看完,眸色渐冷。
“想不到我也有成为弃子的一日,如今我也算众叛亲离,什么也不剩了吧……哈哈哈哈。”
裴寂雪慢慢用手掌捂住脸,让人难以窥见他的表情,略带苍凉的笑声在空旷的牢房中响起,让人毛骨悚然。
许久后,他放下手,那张漂亮的面上什么也不剩了,只余冰封三尺的寒霜。
他伸出两根手指放在唇边,发出的声音却似某种鸟叫,仿佛有某种规律似的叫了三声,没有引起狱卒的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