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声睡了一天一夜,醒来时天光大亮。
她起身坐在榻边,目光穿过半敞的窗户,看见群山模糊的轮廓,清凉的风吹来,将一宿沉重的睡意扫净。
许久过后,草庐的窗台突然出现两颗脑袋,两双眼睛骨碌碌打着转儿,仿佛在说:你终于醒了。
俄顷,当康和领胡离开窗台,进入屋中,见她目光呆滞,神思游离,便一左一右坐到她身旁。
当康的手几次从她眼前扫过:“喂,温鹤声,睡傻了?”
“啪”的一声响,当康的手被打落,她高声驳道:“你才睡傻了。”
“会骂人了,看来精神不错。”
瞬息后,她发出声叹息,抱住二人的手臂,欲哭道:“我昨日是不是太冲动了?会不会打草惊蛇?”
“已经做了,事后何必后悔?”
“是吗?”鹤声瞥了眼当康,发出一声轻哼后,又转头看向领胡。
领胡点头:“他说的很对。既然心中有惑,那便去解惑,这是很正常的事,至于你说的打草惊蛇……第一次惊了蛇,蛇不出洞,不代表它永远都不会出洞,时机未到罢了。”
还是领胡会安慰人。
她欲将头靠向领胡的肩膀,领胡用手抵住她的脑袋,说道:“你醒了,我们得回去复命了。”
“嗯?”鹤声似乎想起了什么,拽着两只神兽的手不让走,“玉光呢?他好些了吗?”
“啧啧啧。”当康捏着下巴,围着鹤声转了一圈,将她来回打量,“会关心人了,看来成长不少。”
“去,我洗心革面了还不行?”她昂着下巴,斜眼瞪当康,“他派你们来救我的?他怎么会知道我有危险?”
当康打了个响指:“自是主人神通广大。”
那一日正值玉光最后闭关之日,未来得及疗愈的内伤业已愈合,动荡的神识也渐渐安稳下来,却在将要出关之际突然感到一阵慌乱,便用神识探查不安感的来源,发现是护身伞正在求救。
闭关尚未结束,他不能再像上次那般强行破关,自创内伤,便分出一抹神识出来,让两只神兽前往天门宗救温鹤声。
温鹤声感到抱歉,讪讪道:“我又给他找麻烦了,你们回去替我给他说声对不起。”
目送两只神兽离开后,旭日已经高照,整个缥缈峰都浸染在一片光辉和暖意中,鹤声举目远眺,惊觉自己好像很久没有认真看过日升月落了。
她想,等到真相水落石出,一切再次回归平静后,她一定要重开缥缈峰的大门。
至那时,白鹤会高飞,猴子会回来,她会站在最高峰,纵览星辰皎月,待朝阳重升。
“我说姐姐怎么不想要小狐狸以身相许的报答,原来早就左拥右抱了呢。”
浮游于美好幻想中的鹤声突然惊醒,嫌怨地看往声音来源处:“你怎么在这儿?”
紫君傍着草庐,抱屈答道:“自是担心姐姐的安危,便一路跟着。”
“油嘴滑舌,我看你就是想赖着我。”
“姐姐说什么便是什么咯,不过……”
镜中,紫袍男子骤然闪现到鹤声身后,一条紫色的尾巴水蛇般缠住她的腰身,妖声怪气,吹气如兰:“我见方才那两名男子相貌非凡,举手投足皆不似一般人,姐姐是因何与他们相识啊?”
“你松开我。”狐狸的尾巴越缠越紧,令鹤声难以动弹,她有些羞耻于这样的禁锢,急嚷道,“骚狐狸,把你的尾巴拿开。”
狐狸的手轻轻划过鹤声的脸颊,见她两腮渐红,更生了逗弄的兴致。
银铃般的妖笑声透过镜子传入玉光的耳中,恰好两只神兽赶回,听见声音后好奇凑了上来,见镜中纠缠画面,顿时大惊失色,齐声喝到:“他谁啊?”
玉光不语,当康立即道:“我与领胡去问个清楚。”
“不必。”玉光收起镜子,转身离去,“我亲自去。”
鹤声好不容易找准机会,挣脱狐尾,方跨出脚,又叫紫君的尾巴给束住了。
紫君想将她拖往自己的身旁,鹤声抵死不从,情急之下拔出头上的簪子冲着狐尾扎去。
紫君见状,忙收回尾巴,正色道:“你动真格。”
“谁让你戏弄我?”
话音落,身后一阵清风扫来,熟悉的气韵将鹤声包围,她好似抓住了救命稻草,想也不想便折身跑去,躲进玉光的身后。
须臾后,玉光笃定道:“青丘狐族。”
四字既出,紫君忙敛了轻浮玩笑的性子,厉声道:“你是谁?”
“听闻狐族,隐修于青丘,鲜少过问世事,你又为何出现在修仙界?”
闻言,鹤声从他背后探出脑袋,顺便解释了一下:“我在温前辈的洞府中救的他,他受伤了。”
玉光充耳不闻,重复道:“你为何会出现在修仙界?”
见他频频发问,紫君轻笑道:“你问我,我就要答吗?”
可一个眨眼间,一把剑霍地飞来,剑峰直指他的眉心。
“说。”
紫君一动不动,一双眼放着狡黠的光,干笑道:“这是做什么?有话好好说嘛。”
剑咻地回鞘,他松了口气,将对面二人看了看。
一五一十说?内心又有点不服,半真半假说?可眼前这人气度非凡,本事深不可测,自己有伤在身,若动起手来,铁定吃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