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莲灯青光大盛,两道魂魄化作流光没入躯壳。
寸心下意识向前半步,指尖凝出疗愈青光,绯色袖口却被润玉悄然勾住,她转头望见未婚夫晦暗不明的眼神,珊瑚珠钗在夜风中轻晃:“阿玉?”
“魂魄未稳不宜妄动。”润玉垂下眼眸,手上将人往身后带了带。
“成了成了!”玉鼎真人抹着汗指挥哪吒抬人,又转过身拜托梅山兄弟,“狗儿不肯服药,可解药还在梅山,劳烦梅山兄弟们拿回解药,复活之事贫道已有九成把握......”
“到底怎么回事?”哪吒火尖枪咚地杵进青砖,“杨大哥前几日还叮嘱哮天犬莫要独行!”
夜风卷着玉鼎真人的叹息在梁柱间盘旋,“到底是小狗,不通人性,哪里是千年狐狸的对手。”
“五哥使计诱走了哮天犬,灌了穿肠毒药胁迫徒儿自废法力,徒儿当场法力散尽,可五哥转头就唤来五极战神......”
“杨大哥平日最是谨慎!”檐下灯笼突然被劲风掀翻,少年神将的红绫缠住倾倒的灯架,“大家都知晓哮天犬不够机灵,怎么杨大哥只是口头提醒,还放任他出门?”
玉鼎真人的辩解混在夜风里:“谁能料到五哥会勾结......”
润玉倚在雕花廊柱旁,夜风卷起他银线绣纹的广袖,檐下风铃的碎响混着玉鼎真人与哪吒的交谈声,在他耳畔织成细密的网。月光漫过杨戬的肉身,那抹平静笑意却像西海最锋利的珊瑚刃,忽然割开了某些被刻意忽略的细节。
润玉想起两日前杨戬离开西海时踉跄的背影,想起被自己掐诀凝出的镜面里,那人望向珠帘时破碎的眼神,想起珊瑚林中自己那句“你想回去吗”,当时三尖两刃刀迸发的灵力削断整片珊瑚林,司法天神震动的瞳孔里,分明闪过溺水者抓住浮木的希冀。
润玉瞳孔猛然收缩,珊瑚林里杨戬被戳破隐秘时的震颤,与此刻魂魄悬月的安详在他脑海中重叠,当日青年目光如电,询问的话语在当下惊起一尾银鱼般转瞬即逝的猜测。
海藻般纠缠的猜测突然浮出水面——若这人根本是故意放纵?
【“若我此刻死了,是否就能回去?”】
“原来如此......”
润玉的手指攥得生紧,他望着玉鼎真人往杨戬口中塞丹药,宝莲灯青辉里浮动的尘埃都像是天罗地网的丝线。
杨戬哪里是躲不开阴谋?分明是刻意放任事态发展。若侥幸存活便继续做三界英雄,若身死道消......说不定就能回到有西海三公主做杨夫人的时空。
夜风突然卷着咸腥味掠过庭院,润玉猛地攥紧寸心的鲛绡衣袖。若这猜测为真,那此刻这具昏迷肉身里藏着的,恐怕是连生死都置之度外的决绝——司法天神早将性命押作赌注,输赢都算解脱。
“阿玉?”
寸心担忧的呼唤裹着暖香贴近,她发间的珊瑚珠钗擦过他下颌,温热的呼吸拂过颈侧。
润玉突然转身将人锁进怀抱,灯笼的光晕里,他仔细逡巡龙女每个神情变化,直到确认她望向杨戬的目光只盛着纯粹的痛惜,如同凡间平民望着被弱水侵蚀的家园,半分多余情愫也无,他喉间哽着的冰碴才稍稍融化。
“怎么了?”寸心指尖抚过他紧绷的背脊。
“无事。”润玉将脸埋进寸心泛着海藻清香的发间,声音闷得似海底火山将涌,“只是突然觉得......”他的喉结滚动着咽下战栗,手臂缠着她腰肢收紧,“能遇见寸心,是我三生有幸。”
“说什么傻话......”龙女耳尖泛起珊瑚色,指尖却诚实地回抱住他脊背,“阿玉今日怎么这般黏人?”
檐下风铃叮咚作响,梅山方向亮起遁光,润玉望着被众人簇拥住的杨戬,在无人可见的角度勾起冷笑。
既然司法天神甘愿用性命赌一个归途,那他便做最称职的摆渡人,等送走这个时空的变数,寸心明珠一般温柔的双眸里,便永远只会映着他一个人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