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北的眼睛被泪水挡住,看不见手掌的伤,只觉得沙沙地疼,双手连心,痛感一点点传进心里,他又疼又委屈,越委屈越是止不住地流眼泪,懦弱无能的想法不断冒出来。
“为什么别人那么厉害,我就不行,做什么都不行,做什么都是失败!” 他心里憋闷地难受,拳头狠狠砸在地上,把头深深埋进胳膊里,掩藏他的眼泪,他的懦弱,不让任何人看见。
洛北的情绪终于爆发出来,松知的怒气跟着消散,转身对宫南悻悻地说:“温水煮青蛙得煮到什么时候,以洛北这内耗的性子,他这只青蛙直到熟了都不会说一个字,还是得激他一下才行,要不然什么事都憋在心里迟早得憋出病来。”
宫南既不同意松知的做法,也没有说这个办法不好,眉毛拧成麻花,蹲下来,视线落在洛北洇出血迹的手指,他怜爱地伸手碰了下,那只手瞬间缩了回去,似它的主人般透漏出生人勿近的防备之意。
“生人”宫南并不认为自己是“生人”,碰一次不行那就多来几次,它退一次,宫南便强行抓过来,直到那只手慢慢摊开手掌。
那手掌里泥土混着肉皮和血,宫南眉头皱得更深,从兜里掏出一张干净的纸轻轻擦掉洛北手上的土粒,每擦一下都小心翼翼,怕碰疼了手的主人。
“你看看你每天像泄了气的皮球,我们是朋友,你有什么不能和我们说的。” 松知瞧见洛北的手心脱了一大块皮,不再出口讽刺,态度少见地温和起来,“你的事宫南都和我说了,不就是成绩不好,担心考不上大学吗,这还不简单,我来教你们啊!”
为了增加自己的信服力,他自信满满地插着腰说:“你们要知道我可是南通大学附中的,教你们两个还不绰绰有余,以后啊,趁着练舞的间歇我来辅导你们……”
“你是南大附中的?”宫南惊讶地抬头问,如果说南通一中是重点高中,那南大附中就是重点的重点,里面的学生大都是南通大学教授家的孩子,从小到大被父母看着,成绩自是不必说,“之前怎么没听你说起过?”
松知傲娇地摊手:“你们之前也没问过啊!”
想想三人在一起不是练舞,讨论舞蹈动作,就是畅想以后出道,成为像谁谁谁一样的明星,总之,就是不会谈论到学习成绩,因为洛北和宫南成绩不好,羞于提,而松知成绩太好,提了会让人觉得他骄傲自负,虽说这点明眼人都能看出来。
松北瞥见洛北肩膀一颤一颤没有要起来的意思,又开始烦躁:“你能不能有点志气!”
宫南一只手搭在洛北的肩膀,语气肯定地说:“小北,你并不比别人差,能够进入CYL就说明你行,相信我,我们三个这些年的努力不会白费,我们一定会出道。”
洛北还是没抬头,不过肩膀一颤一颤地幅度小了,应该是停止了哭。
听到宫南的话,松知怔在原地,目光呆呆地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会儿涣散的眼神才聚到一起,他蹲下来将手放在洛北的背上:“想想黑夜的前辈们,当了十年的练习生,出道3次都失败了,最后不也成功了吗,我们一起努力了那么久,就这样放弃了,你甘心吗?”
甘心吗?这三个字重重地撞进他们三人耳朵里,他们反复在心里问自己这三个字。
难道不该甘心吗?坚持到底有什么意义?
洛北猛地抬头,肿成两颗核桃的眼睛看向松知和宫南,像是询问,又像是坚定了某些东西,他是什么都不行,让他放弃却不甘心,坚持没有意义,但他心安,只求一个心安不行吗!
灰白的路灯下三个人沉默不语,你瞪着我,我看着你,什么话都没说又什么话都不必说了。
一个熟悉的声音把怔愣的三人喊回了神,“你们三个大晚上不回家,在这做什么?”
只见他们的舞蹈老师□□从街对面的拐角走过来,他看着洛北又红又肿的双眼,问,“怎么了?吵架了?男孩子吵架倒也正常,但是不能动手啊,以强欺弱可不行,赶紧把病号扶起来。”
这个时期的男生喜欢建立起自己的圈子,把所有的秘密都围在圈子里,只给朋友开了一个缝隙,将大人死死地隔在外面。
宫南去推轮椅过来,松知扶起洛北,三人不自觉地达成了默契,都不开口解释刚刚发生什么事。
“你们三个平时关系不是最好嘛,怎么能两个人欺负一个呢?看看洛北身上这一身伤,学生霸凌这事可不兴啊!”□□不停地在松知旁边教训道,
松知受不了他的絮叨,气呼呼地反驳道:“谁欺负病号了,这都是他自己摔得……”
“行了行了”,□□打断了他的话,“你们刚才吵得那么大声,十里外都能听见你们在吵什么。”
“知道怎么回事还训我。”松知不满地小声嘟囔,借着洛北挡着他,给了□□一个小小的白眼。他这人聪明,智商高,成绩好,学什么都快,父母和老师很少有说他的时候,大多数都在夸他怎么怎么优秀,逐渐养得他有些傲娇的脾气。
□□不甚在意,搂着他和宫南的脖子,没一点为人师者的样子,更像是痞气的混混,“走,陪我喝一杯去。”
开什么玩笑?!三个未成年,其中一个还是病号。
四个人围坐在一张四方桌,周围乌漆嘛黑,头上放的白炽灯有气无力地放着白光,每张桌子中间摆着一个橙黄色的圆柱灯筒,灯筒的光覆盖面积不足一个胳膊长,照不见四个人的表情。
一个提着吉他的青年人熟练地绕过他们走到角落里,打开头顶上方的一盏灯,粉白色的灯直射而下,才看清那个角落中摆着一个三角凳和一个立着的麦。
青年人缓缓拨动琴弦,沙哑的嗓音配着雄浑的弦声将黑夜渲染地愈加沉闷,孤寂。
□□端起玻璃杯浅浅地喝了一口,指尖随着音乐有节奏的在桌子上轻点,好不惬意。
松知也学着他拿起玻璃杯喝了一口,埋怨道:“老师,你领我们来酒吧,自己喝酒,让我们喝果汁,好意思吗?”
“你们三个小屁孩喝什么酒,乖乖地喝果汁。”□□瞥了他一眼,然后继续欣赏音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