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青!你听到我说话了吗?”
一声女人的怒喝猛然在耳边炸响,姚青飘散的神思一下子归拢到了身体里,只觉得头脑嗡嗡作响。
她摇了摇头,迷迷糊糊地问:“你、你说什么?”
对方却仿佛被她噎住了,半天没说出话来。
这时另一道男声响起:“弟妹,你嫂子是个急性子,她这也不是冲你发火,你别介意。”
他顿了顿,接着说:“你嫂子的意思是,现在跃冬虽然牺牲了,但是他这一支的香火可不能断!我们商量过了,就把我家的小健过继给你们,这样跃冬不至于后继无人,等以后你老了也有人给你养老送终,你觉得怎么样?”
姚青闻言抬头看去,不由愣住了。
只见对面说话的男人看起来三四十岁,穿着半旧的蓝色工装,一张国字脸戴着黑色方框眼镜。此刻眉头紧锁,眼神真诚,一副为她打算的模样。
这分明是她前头的丈夫宋跃冬的大哥宋跃进啊!再往他旁边一看,正是宋跃进的媳妇李玉芬!
自从她改嫁戴大顺之后,已经许多年没有见到这夫妻两个人了,怎么现在突然看见这两口子在自己面前?
难道是这夫妻俩也死了?自己被戴大顺父女气死之后再地府见到了他们?
不对,不对,这两个人的模样看起来只有三四十岁的样子,姚青之前可没有听说这两口子死的这么早啊,再看他们的衣着打扮,难道……
姚青猛地转头,环顾周围的环境。
入目的是平整发光的水泥地面,老式的桌椅沙发,灰白泛黄的墙面上贴着几张伟人画报,旁边贴着几张报纸,上面大号加粗标题异常清晰:“有志青年,上山下乡!广阔天地,大有可为!”
下方一张半旧的桌子,桌上放着一个黑框白底的黑白照片,照片上的人赫然是她的前夫宋跃冬。
姚青又看了一眼旁边的日历,心猛然砰砰地跳了起来,她霍然站起,急急地走到窗户边,推开窗子。
只见自己现在所处的是一个在二楼的房子,楼下是一个宽阔的大院。
阳光灿烂而热烈的洒在院子里,院子中央那棵大槐树郁郁葱葱,树叶在阳光的照射下仿佛在闪闪发光,树下的水井旁有几个女人正在洗衣服扯家常。
没错!正是记忆里熟悉的运输大队家属院!
听到这边的动静,几个人抬头看了过来,见到是她,都笑着跟她打招呼。
姚青认出,这几个人都是当年跟她住在这个运输大队家属院的邻居,都是记忆里那些熟悉的面孔!
耳边不知谁家的收音机传来激昂的新闻播报声,是这个沸腾的时代特有的声音!
姚青的激动再也无法压制,确定了,自己这是回到了二十年前,回到了自己年轻的时候!
想到刚才看到的日历,姚青想起来了,这个时间正是她上辈子的第一任丈夫宋跃冬刚刚去世的时候。
宋跃冬是市运输大队的一名押车员。
就在半个月前,他跟车去外地跑长途的时候,遇上一伙拦路的路霸,不知怎么回事双方条件没有谈拢,动起手来。
争斗过程中,对方中有人一个失手,把宋跃冬打成了重伤。当时双方情绪激动之下又耽误了送医的时间,等双方冷静下来,将重伤的宋跃冬送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晚了。
宋跃冬就这样年纪轻轻的人没了。
记得上辈子这个消息传回来的时候,姚青觉得眼前一黑,天都要塌了。
倒不是因为她跟宋跃冬有多深的夫妻感情,实际上她跟宋跃冬甚至算不上真正意义的夫妻,只能算是搭伙过日子,平日里关系也平淡的很。
她慌乱,只因为那时候的她还是个性格极其怯懦又没有主见的人。
从前虽然跟宋跃冬感情一般,但万事她都可以依靠宋跃冬,他一死,姚青就完全没有了主心骨,只觉得慌乱无措,对未来一片茫然,甚至因此生了场大病。
这场病缠缠绵绵好几个月,整日里人都是昏昏沉沉的,直接导致了上辈子她在病中被人算计摆布,最终跳进了戴家那个火坑。
想到戴大顺父女上辈子的所作所为,姚青只觉得怒火又开始在心中翻腾,只恨不得马上冲到戴家报仇雪恨!
但姚青马上冷静了下来,对自己来说,上辈子跟戴家的深仇大恨是切肤之痛,但对于戴家人来说,她此刻还只是一个陌生人,她现在去“报仇”,只会让所有人觉得她莫名其妙。
上辈子的仇肯定不能算了。但她要报这个仇,还是得静待时机!
而现在,她还有比对付戴家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姚青深深地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压下心中的澎湃思潮,才关了窗子,转身回去。
她还没有忘记,家里此刻还有“客人”呢!
果然,一转身,就看到宋跃进两口子齐齐站在她身后,正一脸愠怒地看着她。
姚青冷嗤一声,没有给这两人多余的眼神,径直走到客厅,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二十几年前曾经住过的房子,一桌一椅都感觉那么熟悉又那么陌生。
这是她上辈子跟宋跃冬一起生活的房子。
当年市运输大队比起市里那些大型工厂来,正式职工要少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