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仙以精血和碧藕造了这孩子,要陈遂喊他弟弟,当成魔教第二继承人养。
好笑的。
“你背叛魔教逃跑?游仙呢?你对游仙做了什么?”
那张婴儿肥未褪的面庞被火照得通红。
“她死了。”陈遂比个个口型,“我将她千刀万剐了。”
正道修士炸死了妖兽,才回过头来,恰巧巨石滚落,将他便宜弟弟和老树一并盖住了。
“陈遂,你没事吧?”
陈遂虚弱道:“没事。”
他被头朝地扛着人肩上,伤处正蹭在他肩膀,疼得要命。
“你撑住,医仙今日会来,他定有妙手回春之法。”
医仙。
若要解游仙下的毒,怕是只有医仙能救。只是听说那人已退隐多年,寻不到踪迹。
“我信你。”陈遂合上眼,“你说过,逍遥剑宗的人,从不说谎。”
“你方才可听见什么声音?”他问,“我与那妖兽缠斗时,似乎听到有人在喊魔教少主的名字。”
“仙长……我有些支持不住。”
“好疼。”
正道修士的步子快了些:“走罢。”
*
毒效上来了。
如今的感觉就更不好,饶是被喂了许多血,陈遂的脑子还是昏昏沉沉的。
经脉里似是有火在烧。
难道今日非要命丧此处?
陈遂好像也不是那么想活。
死的念头在他心里打了个转儿,让陈遂打了个寒战。
好像也不是很想死。
陈遂还年轻,许多事都没来得及做,短短十几年不是在恨他父亲恨得牙痒痒就是在恨他弟弟恨得牙痒痒,恨游仙恨得牙痒痒。
修炼邪术和炼制毒药令他的身体和元神都受损得厉害。
“醒一醒。”正道修士将他放下,“一会儿医仙就来了。”
“我托师兄发了传讯符。”
陈遂感到自己被放在软榻上。
外面的天亮了,他看到一片红。
红太阳似一团火。
“想想你的父亲母亲,他们若是看到你如今的模样……”
“他们都在地下。”陈遂艰难地将血咽下去,“没来得及收尸。”
他身上的伤口被包扎好了。
毒还在身体里横冲直撞,搅得他一刻也不得安生。
陈遂的修为怕是真要废了。
游仙说要他再提不起剑,他如今一阵一阵后怕。
正道修士点了灯。
“那你总有重要的人。”正道修士放缓了声,“可怜的孩子。”
“教主的魔气里有毒……我怕是活不成了。”陈遂睁开眼,“……仙长,你说我能活么?”
“医仙就来了。”
“很快的。”
当时父亲要杀他生母时,母亲好像也说了这么一句。
那天天下小雨,无边春雨,最是愁人。
母亲说完那句,就再没回来过。陈遂一个人在客栈等了好几日,独自处理了追来的魔修和想夺宝的正道修士。
店小二都以为他死在里面。
谁都没回来,回来的只有要取他性命,用他炼药的敌手。
“不要这么说。”陈遂强睁着眼,“您不忙么?我怕我耽误仙长的事。”
“不要紧的,玉山魔教不比往日。”
“你以后若想学剑,我和师父说,引你去逍遥剑宗。”修士在他床边坐下,“逍遥剑宗里有很多好东西。”
“比如会飞的机关鱼,比如师兄的剑一剑能削平整个山峰,师父倒是很久没出关了,她会很多剑法。全天下的剑法,她都会,她很厉害的。”
陈遂的修为都要散尽了。
好不容易修到金丹期,扛过那么多道雷劫。游仙留着他一条命,想将来突破杀了他炼丹,可如今他能感到他的修为在渐渐散去。
“将来说不定还能飞升呢。”正道修士用一种哄小孩子的口吻哄着他,“陈遂。”
“若是不想去剑宗,还有很多出路。你资质这么好,等医仙来为你洗去身体里的魔气,做个医修也好,救死扶伤。”
陈遂才不要。
他自己受了伤都懒得处理,更不用说救别人。陈遂一点都不关心和他毫无关系的人。
眼前这个修士好蠢。定是被保护得极好的,他的法器用的材料,看起来便价格不凡。陈遂说他是被抓上来的可怜人,他竟也信了。
陈遂呢。
陈遂过得相当坎坷,坎坷到他快要忘记自己为何要苦苦活了。
他太疼了。
“当医修也好。我们剑宗还没有医修。”
“外面的天地很广阔的,陈遂,你不想亲眼看看么?”
“穆师兄,他好些了没?”
陈遂看到一张放大的面庞。
是个年轻的女人……说是少女更为合适,也穿着逍遥剑宗的衣服。
“师兄,我记得他。我小时候在魔教外,就是这个小哥哥救了我的。”那女修凑近了看他,“他杀了那只妖兽,送我到安全的地界,还送了我一块他攒了几年才买下的坠子。”
……其实是魔教山下批发的。
陈遂一想到他先前为了卖惨,给那正道修士一枚坠子,不由得睁大了眼。
“小哥哥,你果然还记得我。”女修关切地看着他 ,“你的坠子我还一直好好收着呢。我送你的法器呢?你可记得。”
陈遂一身冷汗都要上来了。
似乎许多年前,他在后山见到个小女孩。看中了人家的法器,就那坠子骗了人家的法器,送人家走了。
“师兄你看,小哥哥有话要说。”女修又说,“小哥哥,你身上好重的魔气啊,怎么回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