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有恩是老四见过身子骨最硬朗的医修。
任是剑修体修魔修的体魄都比他不上,陈遂每日要给施有恩喂上一斤迷药,还有他亲自动手炼的不知究竟是老鼠药还是苍蝇药,施有恩只是吃了就睡,甚至面色逐渐红润起来,腹部逐渐鼓起,渐渐有了中年医修的风范。
更不说施有恩婴孩一般的睡眠,怕是陈遂在他身旁杀人,血溅在他身上,还是劈开了半个山头,施有恩都只是一言不发地沉沉睡着,鼾声如雷,吐息平稳。
老四实在佩服。
要是他能醒来,再管管陈遂就好了。
陈遂在三日内,连着闯了剑宗三十六处禁地,甚至直接就在人禁地修炼起邪术了。老四以为那日陈遂找到要找的东西,便不再在剑宗里寻寻觅觅了,谁知那只是个开头。陈遂将他生生逼成了西洋作息,日日看到太阳升起,困倦得快要倒头就睡。
“老四,老四你看懂了么?”
老四抬起头,又看到那张不安分的脸。
双眼一弯,笑起来一肚子坏水。
陈遂不明所以:“老四,我的手还是没力气。”
“别撒娇,我是个可怜正道修士,不是你爹也不是你妈。”老四翻开剑谱,“祖宗,你又要做什么?”
“我下回想和谢了了他们一起去秘境。”陈遂说,“我一个人去行动多有不便,还离不开这轮椅呢。”
“我答应了帮你筑基,那就是会帮你筑基了,下回去秘境你和我一起去。”陈遂掰开他的手。
陈遂一掰没掰动:“别看剑谱了,你大字都不认几个,一页剑谱看了一整天,假用功。”
陈遂的修为还是毫无着落。
剑宗的邪术他理论掌握得倒挺好,都能给邪术残篇作补充了,只是身上的伤还是不大允许他挥剑。
手没力气,无法久战。他在剑宗骨头都快要生锈了,不见血的日子毫无乐趣可言。陈遂也不知自己如今到底能打什么修为的人。剑宗的邪术没了剑难以施展,他都只能凭血脉操纵他人的剑。
他又不是曹操,天天对着人剑修的老公老婆剑喊借借它一用。剑宗弟子不打他就怪了。
所以陈遂想要找把趁手的剑。
西野王说用楚天阔炼剑,陈遂不觉得是实话。他错乱的记忆里,记得很多人都和他说过楚天阔杀人了。
好多人。
“我可不去。你是不是又要跑?”老四道,“我哪儿都不去,攒够了钱我就回去。”
“这几年寄信给家里,家里都没回信。”他说,“指不定是出什么事了。”
陈遂心想凡人能出什么事。
老四家里的事和他半毛钱关系没有,老四很好用,要是老四回家了,陈遂又要找个新的代步工具,必要时还能拿来背锅的。
“不会的。”陈遂安慰他,“肯定没事的。出事的一般是我们这种祸害,你家肯定都是和你一样的老实人。”
“可我心里就是放不下,不太安心。”
陈遂说:“死了就死了,死了看一炷香邪术复活呗。你一天都在看剑术理论入门篇,你看懂没?”
老四就闭上嘴,不说话了。
“哪儿不懂,我教你。”陈遂去抢他剑谱,“我的脑子比你的好用。”
“脑子好用沦落到坐轮椅呢。”老四小小嘟囔了一声,“反正我不跟你去秘境。”
“那我就当作你答应了。”陈遂不管他,揣着剑谱,“你是想自愿与我去,还是被我逼迫一起去?”
老四起身,推着陈遂的轮椅往外走:“你有病吧你。”
“我本来病就没好。”陈遂就软绵绵瘫在轮椅上,“我老了。”
“您那哪是老了,你咳嗽两声施有恩就飞过来了,他有病人在手术台上都御剑飞来接,剑宗真给您供起来了。”
剑宗在山尖上。
能看到太阳滑落,随后山上的红晕渐渐退去,好似一块晕开的血。
“我想去看看他们练剑。”陈遂说,“你也多看看。”
从高处看,那些练剑的弟子就像是一群一群在小方块上爬来爬去的蚂蚁。
飞升的修士也是这样看他们的么?
陈遂并不知晓。
“老四,你觉得他们厉害么?”
老四以为他又在发神经:“这还不厉害?”
“下界好多年无人飞升了……飞升到上界,上界又是个什么地方?上界的上界又是什么?西野王会不会想要飞升?”
“别想那么多了,一会儿晚上喝什么药才是你要想的事。”
“我不想喝那个,那个味道让我想起我在天上的外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