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的印象中,最小的兄弟从小含着金汤匙长大,心性温良,不知世间险恶。
上次他联合岑枢对岑竹下手,若是顺利杀死岑竹,刚好合他的心意;若是失手,权当做大哥的给岑竹长了个教训,让他知道人心难测。
没想到岑竹被抬进养魂池后还有命出来。
更没想到的是他大难不死还不知道夹着尾巴做人,转头就敢跑到自己面前彰显存在感了,不但制止他们搜魂,让两人平白损失了无数本该到手的美貌姬妾,还一声不吭就对他们动手。
岑御被岑竹打了个措手不及,当场被捉住。他身旁的岑枢倒颇有心机与手段,眼疾手快地抓了个近侍做挡箭牌,顺利逃脱。
没想到夜半时分偏殿牢笼中又关进来一人,岑御定睛一看,赫然是先前逃之夭夭的岑枢。
可真是造化弄人。
岑竹垂眸看着两位困兽一样的兄长,眼中仿佛仍带着昔日的一点天真之意,却又多了些沉甸甸的意味,让人看不真切。
岑御胸口的怒意再也压抑不住:“我带的人都被你杀了,魔兵也被你收入麾下,你到底想做什么?”
笼中的岑枢也皱了眉头,死了这么多少手下,足以看出岑竹的狠绝,也许从一开始,事情就已脱离了他们的掌控。
岑竹笑得如春风拂面,眼神却仍深如寒潭,让人不敢探究。
岑御满脸不屑:“你是我们中年纪最小的,修为也是最差的一个,今日倒是有胆量对我们动手。”
温言在心中叹息,这位岑御大皇子可能不太清楚自己的处境,还以为岑竹是个软绵可欺的兔子呢。
岑竹不以为然:“当初我这么差的修为还被你们如此忌惮,甚至想要除掉我,不正说明你们忌惮我,认为我有可能与你们一较高下,甚至抢了你们的位置吗?”
他将一切点破,殿内反而沉寂了一瞬。
岑竹语气轻松:“对了,忘了告诉你们,如今我血脉返祖,已经开始修炼最高阶的魔族功法了。”
岑御一向自傲,想也不想就立刻反驳:“不可能,你定是修炼了什么邪功。”
岑竹笑而不语,掌心魔力涌动,凝聚成无数漆黑的箭矢,朝着岑御的方向蓄势待发。
岑御双眼瞪大,连呼吸都停滞了一瞬。是惊的,也是吓的。
岑竹神色自若地收起箭矢:“现在呢?”
魔气化物是高阶魔族功法的标志,岑御就算千万个不信,现在也不得不信了。
那今天的一切,到底是他们的急功近利,太过冒进,还是说钻进了岑竹所设下的圈套?
岑御不敢细想,甚至有些万念俱灰。
岑竹泰然自若地坐在殿内正中的椅子上,座椅宽大而华丽,周围由尸山血海点缀,他的目光落在笼子与笼内的人上,一动不动。
“两位兄长这就无话可说了吗?真是让人心寒啊。”
岑枢深吸一口气:“将我们放了,一切还有的商量。”
岑竹微笑道:“其实我将兄长们请来只是为了一件事,当初你们对我没做完的事,这回,我想做完。”
岑御轻嗤一声:“当初的事连魔主都放下了,你还想计较不成?”
岑竹面无表情地从腰间抽出黑色骨剑,动作行云流水,无声无息地刺向了岑御的魔魂,而后用力一搅,将那处震碎。
若他偏要计较,又有何不可?
脆弱的魔魂霎时四分五裂,被泛着绿色微光的幽冥之火烧成了飞灰。
堪称挫骨扬灰,没留下一丁点复活的可能。
岑竹似笑非笑地看了温言一眼,笑容讽刺意味十足,甚至有些挑衅。
若温言当时也这样杀了他,他根本不可能死而复生。
温言自修仙以来,只对岑竹最为亏欠,此刻只能默不作声,降低自己的一切存在感。
一直默不作声的岑枢见状猛地后退几步,差点倒在笼子铁栏上,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岑竹从岑御身上抽回骨剑,拎着滴答着鲜血的剑柄往岑枢的方向走了两步,笑得人畜无害,却仿佛修罗厉鬼:“现在轮到你了,三哥。”
岑枢以为躲得远些就能不被骨剑所伤。
可他忘了岑竹已经修炼了高洁魔族功法,最终被暴戾的黑箭穿胸而死,同样魔魂碎裂,挫骨扬灰。
当初岑竹在动乱中下落不明,魔域混乱了一段时间后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即使魔主知道是兄长们动手,也并未真的将他们处罚多重。
公平从来都是要自己争取的。
若他没有被温言所救,真的死于那场动乱,魔主为了培养继承人都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今觉醒了血脉,就算杀了他们又怕什么呢。
更何况死无对证,无人佐证。
岑御与岑枢全都死了,尸体还在牢笼中没来得及收拾下去,四处的魔族尸体堆积如山,全是两人的亲信与效忠的旧部。
岑竹在一片血海中将视线转向温言。
在场之人有心魔誓在身,永远不能背叛他,除了温言。但一个修真界弟子的话,在魔主看来又有何可信度呢?
他看着温言,警告道:“你已经是我的阶下囚,不该说的最好别多说。待此间事了,我会一并将你带回魔域,”
岑竹已经彻底在温言面前暴露本性,根本不再打算遮掩与收敛。
温言作为阶下囚,对自己目前的身有自知之明的,但直到后来她才知道何谓岑竹所说的“此间事了”。
修仙界安稳祥和了太久,平日里最多的是门派间举行的切磋演练,友好交流,魔域安于一隅,已经很久没有动作了,没想到此次迅雷不及掩耳地灭了那么多中小型宗门。
合欢宗灭门不是起点,也不会是终点。
岑竹收编了两位兄长的魔兵后实力大增,一路进军又灭了七八个中型宗门和十几个小宗门,还将大型宗门中最弱的清音门灭了。
音修擅长辅助,攻击上的优势并不突出,更何况遇到的是皮糙肉厚连防御都难以攻破的魔军,自然力有不逮。
攻下清音门后,为了防止修真界拧成一股绳群起而攻之,特别是仙盟中确实有几个难以应付的高阶修士,岑竹决定见好就收,速回魔域。
临行前他问温言:“自你成为我的阶下囚后,我做什么都带着你,毫无隐瞒。现在该我问你,经历了这些,你又是如何看我的?”
他笑了笑:“是残忍嗜杀,还是罪无可赦、无药可救?”
温言跟在岑竹身边许久,知道哪怕合欢宗被灭之事岑竹并非始作俑者,等到屠杀宗门的事迹败露宣扬,仙魔之间必然会掀起一场战争。
她反问岑竹:“倘若魔界将来也会陷入此次的浩劫,你会觉得仙盟之人是怎样的人?”
岑竹负手:“你说的对,何必在乎呢,仙魔之间,只有输赢。”
温言垂眸:“错了,没有赢家。就好比合欢宗被灭,从此只剩一片废墟;我杀了你,就算你死而复生,心里也只剩下仇恨。”
“一切都成定局,再难改变,但这就是你要的结果吧。”
岑竹看向身后,那是他来时的方向,战火纷飞,处处废墟,是他将要带回魔域,为魔主献上的辉煌战绩。
岑竹挑起唇角,桃花眼中漾起迷人的漩涡。
“你果然是最了解我的,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