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兰亭别苑,明夷依着记忆里的路线穿过竹林、花圃,便能看到湖心的云风亭中聚着不少人。
各色的襦裙在风中翻飞,宛若一只只破茧的彩蝶,那是明夷从不曾拥有过的鲜活的生命力。
明夷自布满彩灯的水榭里走来,她不疾不徐,庄重不失娇柔。
所有人纷纷朝她看来,也都是些打量的目光。
云风亭中置着数十张桌椅,明夷寻了处坐下。耳中时不时传来议论声。
“她就是明家二小姐啊!据说她是不详之人,被明大人赶到唐州去的,如今为何回来了?”
“好像是因为镇国公府的婚事。可怜昭世子那般如玉郎君,竟要同她成婚。”
“我瞧她面善,行止不粗俗,没你说得那么差啊!”
“……”
都是些小姑娘的闲言碎语,明夷早就过了在意旁人评价的年纪,只当左耳进右耳出。
倏尔人群攒聚起来,明夷望见有三人从水榭中走来,楼星辰便在里边。
三人不多时走进云风亭,有人眼尖嘴直,“噫?今日明二小姐好像穿了和公主一样的衣服。”
这话自然到了华阳公主耳中,姑娘们见公主脸色不好,纷纷让开。
华阳公主的视线直直落在明夷身上,瞬间眉飞色舞。
明夷也看过去,今日自己的确穿了和华阳一模一样的衣服。
女子撞衣本就是扫兴之事,更何况是极要面子的华阳公主。
还是明夷早有打算,出门前换下了青鸾头面,只梳了压气场的发髻。不然,按照前世的进度,她此刻已经在水里泡着了。
但看着华阳公主气得满脸通红,楼星辰添油加醋道:“公主有所不知,今日我知您会穿天水碧色的衣服,出门前早就提醒过她了。哪知她这般胆大包天,偏要和公主撞衣?”
华阳公主端看着明夷,她不得不承认,即使明夷没有满头朱钗妆点,单就站在那便自有风韵。
袅袅婷婷,风华绝代。她肤若白雪,脸衬暖阳。一搦腰,六福群,万种妖娆,千般妩媚。
自知模样气度皆不如明夷,华阳公主一气之下便说:“给本宫剥了她身上的衣服,再把她丢进水里!”
就在楼星辰投来得意的目光时,华阳身边的景无忧说:“公主莫生气,不过撞了衣,叫她换一件便是了。”
明夷没有说话,披上被她搁在座椅上的月白大氅,自一旁盆中栽种的梅花里摘了一朵来。
走到华阳公主身前,明夷福身行礼。
“玉骨那愁瘴雾,冰姿自有仙风。”明夷献上那朵红梅,“公主风姿,冰鸾衔霜。臣女蒲柳之姿,同公主撞衣实乃东施效颦之举。”
明夷起身,她很懂自己的脸,若只是浅笑,那眉眼中的妩媚便会化为毫无攻击性的清婉。
华阳公主今日梳着高椎髻,满头叠翠中,那只挽髻的青鸾发钗是最惹眼的。
明夷身量高,很容易便将那朵红梅别进青鸾发钗的边缘,堪堪在青鸾喙中。
明夷福身行礼,“臣女愿公主如冷蕊,于满目冰天里艳冠群芳。”
华阳公主面色舒展不少,看着明夷只用一根银钗挽了垂鬓分肖髻,在气度上她应是胜了明夷的。
适时,景无忧说:“今日公主的头面多是银饰,如此素淡的确显不出公主的国色天香。可有了这朵红梅,公主真是华彩照人。”
在明夷和景无忧的伶牙俐齿下,华阳公主侧目而视,对明夷说:“好一个牙尖嘴利的姑娘,不过本宫眼里最见不得溜须拍马之人,今日我且放过你,日后再冒犯本宫,我定叫你吃些苦头。”
“臣女记下了。”明夷福身作礼,她很了解华阳公主,嘴上说着见不得谄媚之举,实则最喜欢别人夸她了。
这场闹剧在楼星辰忍怒不发的难看表情里结束。
今日的云风雅集是为比画,华阳公主的婢女抬来一盆牡丹。
冬日里见夏日花,本就是件稀罕事,贵女们纷纷围上前去。
华阳公主洋洋得意,“此乃一日醉,只有母妃的常春宫才有,今日本宫高兴,便拿了一盆拱诸位一观。”
明夷身量高,微微垫脚便能看到那是一盆宝蓝色牡丹,大大小小开了有六七朵。
景无忧说:“一日醉只一日便香消玉殒,未免太过可惜。”
景无忧有意无意看了眼明夷,笑着说:“今日我等聚在此处就是为了比试画技,不若我们以此花为题进行今日的比试?”
明夷看着景无忧,她们二人少说也有十年没见过面了,对这个儿时的玩伴,明夷早就没什么感情了。
只是没想到十年过去了,景无忧还记得明夷最擅画牡丹。今日她应是觉得明夷多年在外,画技生疏,以是提出以牡丹为题,好给明夷留点余地。
华阳公主和景无忧要好,想也没想就应了。
约莫半个时辰,华阳公主的婢女们来收贵女们的画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