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那是个人吗?”
港城机场行李转盘处。旅客正在等待行李转出,一把稚嫩童声问出了所有旅客都不在意的问题。
在转盘旁的空椅处,高耸起一个啡色“麻袋”。近看,才看清外头裹着一张咖啡色编织毯,洗得有些发白,上面印着不同动作的史努比图案。
大人们都知道里面裹着个人,只有小孩会好奇地发出疑问。
孩子妈妈看见自己行李转出来,催促他往前走,企图转移他的注意力:“哎呀别看了,就是一个收破烂的……”
大人嘴里的“收破烂”,对小孩而言等于穷凶极恶的人贩子。
小孩边走边嘟囔着:“收破烂的也能坐飞机了?”
妈妈一时语塞,拽紧他的手,低声警告:“所以说,你坐飞机要听话,不然收破烂的来抓你!”
妈妈们晚上念着童话,白天讲着鬼话。任何事情,在她嘴里,都能被快速捏造成恐吓孩子的警告。
小孩表面轻蔑地“切”一声,眼神却再次扫过缩在角落的人。目光中透出一丝严阵以待。
人们拿到行李慢慢离开,议论声也小了,那个“麻袋”才终于开始蠕动。
他把身上的毯子掀开,先冒出一个黑色脑袋,头发杂乱得打绺像鸡窝,完全分辨不出是自然卷。毯子继续往下落。他掏出一副黑框眼镜戴上,挡起那双狡黠的眼睛。
“呜——”
一阵轰鸣声,飞机从落地窗旁掠过。他缓慢地转头,目光迷蒙地追着那只“机械大鸟”没入浩瀚天际。
男人摸索着又掏出一顶荧光黄的渔夫帽,堪堪盖住一头杂草。渔夫帽上打着五颜六色的补丁,半张脸被帽檐遮住,却没遮住柔和的下颌线。他的下巴微微上兜,嘴唇上端有唇珠,微微上扬时勾出些许邪气。
只看半张脸,就跟“收破烂”搭不上边。
这个神秘的男人,名叫陈一诺,今天是他重生后的第一个月。
一个月的时间,足够让他从“不会吧,我在做梦吗?”慢慢转变成“我操!老子真的重生了!”
上辈子,最后的记忆是被仇家扔下悬崖,刺骨的寒风混着海浪,还没入海,他的灵魂已经被拍碎了。
他挺珍惜生命的一个人,却在快速下坠时,惊觉自己早就没了生的欲望。
心想:随便吧,活着也没什么好期盼的。
上辈子,陈一诺被叫“陈家弃犬”,如今想想,自己最后的结局,还真有种宿命感。
先是被陈家赶到国外去,又好不容易回来,陈宗礼和陈老太,身故;老钱豪门陈家没落、老宅被卖、天峻集团被收购……
他断了一双腿,成了真正的弃犬,独自留在人间苟延残喘……
重生后他回想这悲剧的开端,就是从好友吴奇——这个吃里扒外的“二五仔”开始的。
于是,弃犬重生后,第一口啃了这个“二五仔”,让他也常常牢狱之灾。
别的不说,这一口真爽!
“叮——”
手机响起,来电显示王之初。上辈子他的朋友很多,可关键时刻还留在他身边的,只有老王。
他按下接听,对方开口就是埋怨:“你不是比我早到港城吗?怎么还在机场啊?”
陈一诺透过黑框眼镜,看向机场出口处。
早上10点,正是上班高峰期。机场内的旅客拖着行李行色匆匆,几个不合群的西装壮汉站在机场出口,眼睛平等地扫射着每个离开机场的人。
陈一诺有种直觉,这些人是来“接”自己的。
他压低声音跟王之初说:“机场有人堵我,我自己走不了。你把车开到机场门口,我找机会出去。”
王之初皱着眉:“你秘密回港城的事,除了我还有谁啊?”
陈一诺也纳闷:“不知道。”
电话那头王之初道:“这消息也太灵通了,我下机场高速,五分钟就到,你赶紧出来。”
陈一诺:“行。”
……
这时,一个旅行团到转盘拿好行李准备离开,陈一诺的双眼“蹭”一下亮了。
他机警地拉了下帽檐,快步混进旅行团。
入耳的都是听不懂的韩文,才发现这是一个中老年“斯密达”旅行团,清一色的“阿泽西”和“阿芝麻”(*大叔、大婶)。
陈一诺追上队末的大妈,丢出一句韩文:“阿芝麻,我帮你推行李箱……”
穿着粉色Polo衫,电了蛋卷头的“阿芝麻”疑惑地看着陈一诺,墨镜里倒映出陈一诺灿烂的微笑,大妈居然毫无防备地把行李箱让给他。
混在其中,陈一诺领略到韩国大妈大叔的夸夸大法,说机场奶茶店的黑糖波波奶茶让人停止心跳,说机场设计是人类宝石,说港城帅哥美女是艺术名品……
西装大汉被韩国旅客的一通夸夸昏了头,一时间没认出混在其中的陈一诺,让他“丝滑”地离开了机场到达大厅。
刚出机场,陈一诺就被港城的夏日阳光扑了个满怀。
他双手撑起身上的毯子,想对着阳光伸懒腰,懒腰伸到一半,突然卡住。因为他的余光扫到两个西装大汉从机场出口朝他走来!
他反应很快,立刻裹紧毯子挡住脸,快步跟上韩国旅行团。西装大汉越走越近,陈一诺边走边对老王语音:老王,你到哪儿了?再不来,我就要上思密达的旅行大巴做“欧巴”了!
“哔——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