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
沉默半天的陈宗礼突然开口,他拿头盔遮盖下垂的手腕,看向庄嘉轩:“别说了。”
庄嘉轩吃枪药似的更气了:“怎么,我不能说他了?!为了赢不要命,他不是第一次了!这下好了,比赛输了!你记得自己打的赌吧?!准备掏空钱包给天峻争羽南港吧!”
“活该!”
“我说行了!”陈宗礼再次开口,他眉头紧皱,上斜眼里盛着怒意,那是上位者惯有的不容置喙。
“你们先走,让我们单独聊聊。”
庄嘉轩被他一句话,顶得胸闷,可说到底他也只是想替兄弟出气,关上门,还是他们两兄弟亲。
他铁青着脸,朝陈宗礼比了个大拇指:“行!你们才是兄弟,你们慢慢聊!!”
……
工作人员把车一辆辆开往停车处,唯独“08号”被拖车直接送去检修。
今晚云层厚,既无月亮也无星。看热闹的人群散去后,诺大的赛车场,只剩下他和陈宗礼。
虽然,对方没说话,但高温加上怒意,陈一诺能感受到陈宗礼浑身散发着热气,像一堵无形的墙朝自己压过来。
陈宗礼垂眸看他,明明眼里的怒意就要喷薄而出,可等开口时,却已经冷下来。这是陈宗礼调节情绪后的状态。
“不能为了赢不择手段,你答应过我的,记得吗?”
这句话,像一个匕首,划破了陈一诺体内某个虬结的伤疤。本以为是陈年旧伤,对他而言毫无影响。没想到,会忽然皮开肉绽地曝光在太阳下。
愧疚的心情,顿时一扫而光。那些暗藏在心底未曾解决最终成为化石的误会,被瞬间点燃,烧毁了陈一诺的理性。
他“刷”地红了双眼,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反问:“不记得怎么了?”
“你说的那些话,你又记得吗?”
他忽略了陈宗礼眼里的疑惑,咬紧后槽牙,声音哑然:“嘴上说相信我。结果听说我去赌场,你也怀疑我用赌/博/赚/钱!”
“你答应过我,陈家永远是我家,只要我努力,我们一起打理天峻!结果呢,你把我丢到国外,让我又成为无家可归的“弃犬”!”
“你还说过我,如果哪天我想创业,你一定全力支持我!结果呢?”
“结果,我第一次创业,被你直接拦截了资金,倒闭收场。”
他努力克制自己的表情,希望看上去不过于激动,但控制住了表情,却控制不了身体的发抖。他用力握紧拳头,把发抖的手指藏起来。
“你现在来问我,记不记得答应过什么?陈宗礼,你不觉得很好笑吗!”
一句一句的质问,把陈宗礼那张低沉的脸直接凿进了冰窟,连带周围的空气都被一起冻住了。
上斜眼狠狠地睨着陈一诺,对方一眨不眨的怒目而视,仿佛两头互相不肯屈服的雄狮。
已经很久没人敢这样跟陈宗礼对视了!大部分人的眼睛都藏着欲望,他们怕被看破,所以不敢跟他对视。
但陈一诺的欲望从来不会隐藏,他会直接告诉你他的诉求。然后用一双你无法抗拒的眼睛勾着你。
那双眼睛,灵动里带着狡黠,受伤时又像哀愁的小狗,湿漉漉泪汪汪。看到它们,连冰山般面冷心硬的陈宗礼也扛不住,也会融化,会心软。
他叹了口气,说道:“一码归一码,你没遵守规则是事实,所以这场比赛无效,打赌也不作数。一星不需要帮天峻拿羽南港。”
“如果一星对羽南港确实感兴趣,我们约时间坐下来好好聊。”
陈宗礼掌权天峻许多年,说出口的决定,旁人无法置喙。
他继续道:“至于,那些答应过却没做到的……是哥对不起你。”
陈一诺排山倒海的怒意,被陈宗礼一句“哥对不起你”,四两拨千斤地轻松消解,全落在了棉花上。
陈一诺愤怒的情绪,哑了火,无处发泄的愤懑,攥紧成拳,让手指掐进掌心,传来一阵阵钝痛。实在没想到,陈宗礼的道歉来得那么突然,那么快。快到他不知道怎么反应。
他瞪着陈宗礼,语气持怀疑态度:“你骗我那么多回,一句对不起就算了?在你心里,我那么好骗吗?”
陈宗礼没有人情味的脸上,难得流露出一丝温柔,他郑重道:“无论你信不信,我从没想过骗你,一句对不起确实不足以把过去的事一笔勾销……”
“至少,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行吗?”
他们之间的误会太多,时间跨度太长,仿佛一堆乱麻,根本无从下手。而陈宗礼率先说出的道歉,像残局里一枚出其不意的死棋。误打误撞地,给死局盘出一点生机。
陈一诺喉头滚动,心里软了些,嘴上还是硬:“我不知道。”
陈宗礼点头,不紧不慢:“那就慢慢来。”
“但是,无论是为了赢我,还是为了赢别人,不择手段不顾生命危险的事,不能再有。”
陈宗礼并没有等他回答的意思,轻轻圈住他的手腕,不顾陈一诺的反对,强势地把他攥紧的手指一根根松开。
掌心摊开,凹陷的掐痕慢慢淡去,最终融成了掌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