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来庄与玄阳苏家深交颇远,蔡谨的亲人皆在乱世中丧命,后与苏家小女苏锦宜成亲,自然是把苏家当作自家看待,便道:“宋兄这是哪里话,我与夫人定当盛情款待。”
南方多雨水,交谈间,店外又淅淅沥沥下起雨来。
蔡霈休水足饭饱,意兴阑珊,手撑长凳摆动离地双脚,宋问青见状,朝宋寄悦使了个眼色。
宋寄悦叹一口气,伸指在她眼前道:“我们来玩个游戏。”左手伸出一根食指,右手伸出两指,续道:“以二十数为限,一二变二,二二变四,四四变十六。”
只见宋寄悦一指碰两指,左右各变为一指,又左右出两指相碰,左右指数未变化,后左右出四指,拿过蔡霈休双手各伸出四指放一块。
“我们各出一手来碰,最后得数不可大过二十,得数需能除尽,且要快速伸指展示相同数,出慢出错和变错都算输,输的便要被赢的打一下手心,输的也可看准时机去躲,逃过被打手心。”
蔡霈休听觉有趣,坐直道:“好啊,谁先来?”宋寄悦道:“你从一始做变数,我来应变,先玩一局试手。”说罢,待人伸出一指,立时做四指跟上。
蔡霈休心想:“一四变四。”忙伸出两指。
宋寄悦抬眼一笑,变成三指碰上,二三变六,蔡霈休紧盯她手势,变出三指,宋寄悦三指不变,接着碰上,蔡霈休脑子一卡,宋寄悦喜道:“你输了。”
“啊。”蔡霈休脸上懊恼,乖乖伸手道,“愿赌服输,宋姐姐来吧。”
见她一副就义模样,围观三人皆是乐得面露笑意,同一时,先前的小二却是火急火燎地跑到桌前。
小二递上一封信给宋鹤:“客官,方才门外一人让我将这个交给你。”
宋鹤接了信,边拆边问道:“那人是何模样?可还有说什么?”小二答道:“那人神秘得很,裹着灰色破烂袍子,就走在街上也不知躲雨,脸被帽檐挡着,小的没看清。”
信笺抽出一角,宋鹤双目大睁,将信收进袖中,拿剑沉声道:“你可看到那人往哪去了?”他眼透寒芒,小二一吓,颤声道:“我看那人往城南走了。”
见他神情紧绷,宋问青忧心道:“谁送的信?”
宋鹤闻声一缓,目露温色,低头道:“一个仇家上门寻仇,我去见见。”又转身举剑拱手:“若我午时未归,有劳蔡兄护我妻女先去雪风居。”
宋鹤身为飞来庄庄主平素难免与人结怨,此次三人秘密出行,不想还是撞到仇家。
宋问青霍然起身:“既是仇家,合该我一同前去。”
“胡闹。”宋鹤驳道,“寄悦还在这,有你看护我才放心。”
宋问青垂首看去,宋寄悦强装镇定,紧握她手,担忧道:“娘。”只得叹息一声:“罢了,你小心为上,察觉不对就快些离开。”
宋鹤心下焦急,点了点头,提剑纵出清风楼,转眼便消失在街尾。
突遇此遭,宋问青也没了吃饭的心思,将宋寄悦揽入怀中,轻声抚慰。
蔡谨迟疑道:“嫂夫人,那仇家既能寻到此处,我只怕宋兄一走对面还有后手,若只你我二人还有自保之力,只是我们各带一名孩童,难免束了手脚,不如即刻启程,先去雪风居,到时宋兄安然归来,也会径直去雪风居寻你母女。”
蔡霈休尚在状况之外,问道:“我们不等宋伯伯了吗?”蔡谨嘘了一声,示意她安静下来。
宋问青默然半晌,看了看两个天真孩童,不由叹道:“你说的在理,孩子还小,便是要找宋鹤也得把她们先安置了。”
得她首肯,蔡谨松一口气,当即抱起蔡霈休,又叫小二去牵出马匹。
一行人匆匆出了清风楼,四人两马从东门出城,半个时辰之后到达三江汇流的出山口。
江面宽广,春水滔滔,白雾渐浓,两岸山峰秀丽挺拔,如春笋争相从土中迸发,云雾在山间交融,令人难以分辨。
三江烟雨口,九岭雪风居。
九岭乃南林与塬江一部分山地总称,九岭山脉整体呈南北走向,素有秀、奇、险三个特点,九岭最高峰——怀秀峰,从山腰向上俱岩石外露,草木稀疏,如一把利剑插入云霄,高不可测。
塬江一带坐落着九岭第二峰——朝霞峰,从塬江东城门城楼上远眺,清晨初升的朝阳与山峰交相辉映,霞光普照。
雪风居就建于朝霞峰峰顶。从山底到山腰,有曲折直上的栈道,而要想从山腰到顶峰,就需得上山之人运起轻功,再凭借固定于山体上的两根铁索攀附而上。然从山腰至山顶仍有百丈之余,若非内力深厚,轻功了得,常人不敢轻试,一个不慎都足以让人丢掉性命。
蔡谨翻身下马,伸手抱下蔡霈休,望着高耸山峰,对宋问青道:“我与游弟约在未时相会,此刻要想上雪风居只能去到山腰,那里应有弟子巡守。”宋问青道:“雨天路滑,那栈道先前便有几处断裂,贸然上去大为不妥,不如先去江边亭内等雨小些再做打算。”
蔡谨低头一瞧,女儿将整个脑袋缩进油衣内,三月寒意未减,驾马又吹了一阵冷风,蔡霈休拿手捂住泛红双颊,疑惑抬眼。
蔡谨叹道:“也罢,此处空旷,谅谁也不敢在雪风居地盘动手。”
三人前后脚步入亭内,宋问青抖着身上雨水,忽听宋寄悦喊道:“娘,那边的白鹭好生奇怪。”
几人随她手指处眺去,宋、蔡二人视物极远,一眼看清情况,皆是变了脸色,忙伸手捂住两个小孩眼睛。
但见烟雨朦胧中,数只白鹭在沙洲盘旋不下,伸颈呱呱急唤,而在下方躺着十具尸体,血流如注,已染红一片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