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锦宜到底心软,叹道:“早给你备好了,今日先放你一马,回院里整理吧。”蔡霈休应下一声,起身正要离去,回头又抱了一下母亲,才行礼退下。
午饭过后,蔡霈休洗完手,苏锦宜将手帕递给她,问道:“这回在家住多久?”蔡霈休道:“皇上原只给我一月期限,了结官银案和林宗治失踪的案子,此次官银案处理有方,便又放宽了期限,林宗治可以慢慢找。”
“林宗治和爹有过命交情,这次又是我做主让他去查案,女儿一定会尽全力去寻找他。”十万两官银已悉数追回,皇上对林宗治一事并不急迫,蔡霈休也好慢慢追查线索。
苏锦宜不希望女儿太过冒险,只道:“人需要找,但自身安全更为重要。”蔡霈休道:“女儿晓得,我已加派人手去寻找,在没有确切消息前,暂时还是留在京都。”
不料过去四个月,林宗治的消息也迟迟未来。元正当日,正旦宴后,京都上空飘下细密雪花,蔡霈休行至宫门外,正待上车,忽听身后有人唤道:“光瑞侯还请留步。”
但见静澜郡主快步追来,抓住她手道:“我有一事还要与你说。”蔡霈休退开一步,垂首行礼:“郡主有何吩咐?”
静澜郡主顿失兴致,示意宫女把信送上,道:“林刺史那边有消息传来。”蔡霈休拆信一看,信中写林宗治最后去了春榆城。
“春榆城?”蔡霈休皱眉忖道,“林宗治先前在信中说要去应宣城,为何现在又去了春榆城?”
静澜郡主见她沉思不语,挥手道:“信我已送到,你慢慢看。”
转眼到了二月,这日难得是个晴朗天气,蔡霈休在院中忙着晒书。
苏锦宜找来时,望着院里满地书籍,书房内还有人陆陆续续搬书出来,就见蔡霈休坐在角落,手里正捧着一本书看。
苏锦宜站在院外,朝里喊道:“半天没找到你人,快来,春榆城的人把信都送我手上了。”
蔡霈休霍然起身,看到铺满院子的书籍,挑着空处,几步跳出来。
苏锦宜见她一天没个正形,头发也跳乱了,蔡霈休看信时,便给她取下歪掉的玉簪。
蔡霈休稍稍低了身子,忽地咦了一声,苏锦宜凑头来看,上面说已找到林宗治,不知为何始终昏迷不醒。
蔡霈休皱眉道:“看来我要亲自去一趟,林宗治虽无性命之虞,但就怕是中毒所致。”苏锦宜给她插好玉簪,问道:“何时出发,我给你准备行李。”
蔡霈休站直身子,晃了晃脑袋,笑道:“这些我自会备好,娘就在京都等我消息,三日后再出发,多陪娘几天。”
苏锦宜笑骂道:“惯会哄人,和你爹一样不让人省心,当年就不该让你习武,只会往外跑。” 捏了一下她面颊,叹气道:“辛苦养起来的一点肉,也不知回来时还剩多少?路途遥远,又崇山峻岭,你自己收拾行李难免缺漏,还是让娘来吧。”
“欸,那就全权由娘做主。”母亲都这般说了,蔡霈休自然顺着。
春榆城地处习国西南边境,地势崎岖复杂,西面是巍巍高山,东面则为丘陵和一点平原,这个季节里,气候比京都要舒适几分。
林宗治就倒在西北方的天工山下,元一带人在城内租了一个小院,又请几位大夫来诊治,却都束手无策。
蔡霈休到时,元一几人不由松了口气,这些时日,几人轮流守在林宗治床边,深怕一个不慎,便有性命危险。
蔡霈休观林宗治除脸色苍白了些,其余与常人无异,又见他呼吸微弱,心脉跳动甚是缓慢,若非昏迷不醒,就和睡着一般。
元一在旁说道:“林刺史功力尽失,凶手却留了他性命,这其中恐怕别有隐情。”
蔡霈休道:“来时我已写信给回乡探亲的李神医,正巧他离春榆城不远,相信过两日便可赶到,你且让人守着林宗治,勿要有任何闪失。”
元一郑重应下,想到先前的一件事,道:“属下还有一事要禀报,当日我们在天工山山脚的小径发现林刺史,听附近山民说,那小径从前是天衍宫弟子的必经之路,此事也许和天衍宫有关。”
蔡霈休却不这么想,天衍宫避世十六年之久,只怕是有居心叵测之徒,刻意诱导她来此,这背后之人或许是为了玄天铁盒,当年在塬江,左冷仟掳走自己,不也是想得到玄天铁盒吗?
玄天铁盒由天衍宫世代守护,相传为一百年前,程国游说卫清子命人打造,至于里面是否有江湖上传的武功秘籍,那便无人可知。不过左冷仟对其如此执着,相必是有不亚于武功秘籍的物品。
为寻找左冷仟的下落,这些年来,蔡霈休也派人在天工山蹲守,而天衍宫的人从未出现过。
如此一想,蔡霈休只让元一照吩咐行事。
李神医来时,已是三日后,头发已经花白,但精气不减,从药童手上取过药箱,与蔡霈休又交谈两句,便说要先看病人。
蔡霈休引他入内,先是观了林宗治七窍,又挽上衣袖细细把脉,随后让药童取出针包,分别将银针扎上,每扎一针,就翻开林宗治眼皮查看,一炷香过后,他将银针一一回收,才摇摇头,请蔡霈休出去谈话。
蔡霈休观他神色不明,皱眉道:“李老不妨直说。”李乐捻着长须,叹气道:“这毒乃是黄粱散,天下间或许只有一人可解。”
蔡霈休问道:“何为黄粱散?”李乐道:“这毒在三十年前出现过,当时我四处云游,在一处小镇落脚,听闻有户人家得了怪病,有意过去问诊。那病人嗜睡难醒,身上也使不出力气,原本以为是劳累引起的精神不济,便开出一些益气补虚的药,可过了几天,那病人并不见好转,且还有加重的征兆。”
“我当时翻遍医书也未找到这种病症,看那人熟睡的时日愈来愈长,心里也是焦急如焚。就在我和他家人想要放弃之际,镇上来了一个怪人,那人不过二十余岁,骑着一头黄牛,大摇大摆地行在镇上。镇上的人见他在牛背上摇头晃脑,念念有词,只怕是哪来的疯子,就要叫人驱赶。”
“谁知那怪人说自己是来义诊的大夫,让镇上有任何疑难杂症的人家,都可请他免费医治,那户人家也是走投无路,便把那怪人请来。他一来只看了那病人一眼就说是中毒所致,随后便使针救治,不消半个时辰,人就醒了过来。”
蔡霈休听他说得神奇,问道:“那人有这般医术,为何我却没听说过?想来也该颇有名望。”
李乐摇头道:“他独自出山游历,并未报出家门,等治好那人怪病,镇上人得知此事,纷纷寻来问诊。他在小镇待了三日,我有意请教,便能与他说上两句,我问他师承何处,他也装傻不答。直到十六年前,他师门出事,我才得知他原叫唐百生,那时已是天衍宫济世堂堂主,当年唐百生立誓不再医治外人,随即就传来天衍宫避世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