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小姐怎知在下一定会来?”闻人谕微微蹙眉。
华天骄轻盈落地,裙裾如花瓣般散开。
“我猜的。”
她凑近闻人谕,身上桂花香萦绕在闻人谕的鼻尖。
“这探究秘密,是个人都按耐不住好奇心。
更何况你听了萧韵说了那么多,也该听听我的故事,不然我也会吃醋的!”
闻人谕喉结微动,不动声色地后退半步。
“华小姐邀约,在下自然赴约。”
“口是心非。”
华天骄轻笑,转身推开小门,“进来吧,我备了好酒。”
侯府内灯火通明,却安静得出奇。
闻人谕注意到府中仆役稀少,个个低头疾走,不敢多看他们一眼。
华天骄仿佛看透他的心思,道:“其实他们是在乱想,你会不会成为男主人!
自侯府重建,就剩我一个主子,他们可是期待得紧!”
华天骄领着他穿过曲折的回廊,来到一处临水的小亭,亭中石桌上已摆好几样精致小菜和一壶酒。
“这是西域进贡的葡萄酒,还是爹娘在世时当作女儿红埋起来的!没被烧掉也是一大幸事!”
华天骄斟满两杯,紫红色的液体在月光下泛着诱人的光泽。
“今日高兴,特意拿出来与大人分享。”
闻人谕顿了片刻才接过酒杯,却未急着饮下,“华小姐应当保存好他们留给你最后的念想。
等找到你的归宿时,与那人共饮,方不负此意。”
华天骄仰头饮尽杯中酒,一滴暗红的液体顺着她白皙的脖颈滑入衣领。
“非也,我爹说了,人生苦短及时行乐,今天不吃,说不准以后就没了机会。
可偏偏他们没尝到,而我今后估计也没机会打开,不如今夜和大人畅饮。”
她自顾地碰上闻人谕手中的酒杯,“干了这杯,大人便洗耳恭听我的秘密。”
见人喝下,她坐在廊下阶梯,娓娓道来:“十二年前,我八岁,爹娘抱着我一起葬身火海。”
她声音很轻,却让闻人谕心头一震。
他曾以为是他人纵火报复,很难想象她是如何逃出来的,又是抱着什么心态活下去!
华天骄,总是给他带来惊喜!
“大人不必安慰我,现在想想,当年那把火,烧得还没这杯葡萄酒烈呢……”
华天骄的目光变得幽深,“然后陛下并未降罪,但也彻底不管侯府,可我不能放弃,一点点将它拼好。
于是总有不怕死的想要利用我继承侯府,就在我十岁那年,他们将我卖给人贩子,几经周折我入了忠义王府。
那个王爷啊,就是个畜生!”
闻人谕手指不自觉地收紧,想起那日看到的刀疤,“他对你……对你们做了什么?”
“那个禽兽喜好幼童,无论男女,大家常常遍体鳞伤的回来,即便入睡,也是噩梦连连。
但我很幸运,并未遭太多虐待,就被人救出。”
“是暗夜阎罗?他长何模样?”
“记不清了,”华天骄摇头,“只知道那是个很温暖的怀抱,令人心安。”
她突然抓住闻人谕的手腕,“大人查暗夜阎罗的案子多久了?可曾发现什么线索?”
闻人谕下意识想抽回手,却被她握得更紧,她的掌心滚烫,几乎要灼伤他的皮肤。
“刚开始查,所有死者都是罪有应得之人,现场不留痕迹,唯一的口供也只是模糊的黑影。”
华天骄轻笑,“那大人觉得暗夜阎罗是不是替天行道?”
“在下只相信律法,”闻人谕沉声道,“无论出于何种理由,杀人者当伏法。”
华天骄松开他的手,又斟了一杯酒,“我明白了,这便是大人坚守的正义,非黑即白。”
她站在闻人谕背后,俯身压在他的肩上,“可大人有没有想过?
你的原则在权力面前不值一提,他们颠倒黑白的能力大人可曾见过?
而大人如今还能安然无恙,不过是没触碰到他们的利益,又有陛下的一时庇护。
若日后你失去靠山,你的正义就只是一纸空头。
所以在我看来,暗夜阎罗所为是另一种正义。”
闻人谕推开她,认真道:“在下不敢苟同,暗夜阎罗和杀手的区别,就是他杀的是有罪之人。
可这罪不是他保护伞,不是他杀人的理由。
我若遇到不义,定会竭尽全力依律惩处,哪怕最后一场空,也不遗憾。”
“若今日玉明月没救下萧韵,大人可会替她治罪她的父亲,镇西王?
而我要是死在那场大火,大人又该如何判?如何替一个只想要活下去的孩童发声?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律法有说如何惩治杀了子女的父母吗?
对于镇西王来说,萧韵就是一个好用的棋子,这个没了,还有别的人顶上。”
华天骄的发问,让闻人谕陷入沉思。
他的正义确实无法判决所有恶人,就因为这些,他所走的道就不对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