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凑近唐雪,压低了声音,一股淡淡的、奇异的幽香拂过唐雪的鼻尖:“我昨日夜探时,听到那些幽冥府的人提及,明日午时,会有一批‘贵客’前来‘查验’粮食。带头的,似乎是扬州漕运衙门的一位主事。”
漕运衙门的主事?唐雪心中一动。这与她之前的猜测不谋而合——马千九背后,定然牵扯着地方官府的势力。
夜色渐浓,柳林中的虫鸣声越发清晰。唐雪的心,却因为碧灵带来的这个消息,掀起了新的波澜。一个计划的雏形,开始在她脑海中慢慢浮现……
日头已渐渐西斜,毒辣的暑气炙烤着大地,连空气都仿佛凝滞了一般,令人烦躁不安。影刃面无表情地站在仓库前的空地上,任凭豆大的汗珠从额角滑落,浸湿了深色的劲装。他身后,几名幽冥府的杀手同样如雕塑般静立,只是偶尔交换的眼神中,透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焦灼。
约定的午时早已过去,那位漕运衙门的“贵客”却迟迟未见踪影。影刃的眼角不自觉地抽搐了几下,牵动着眉骨上那道浅淡的疤痕,使其显得愈发狰狞。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头涌起的烦躁。若非此次行动还需仰仗漕运衙门的印信文书,他绝不会在此虚耗光阴。
终于,远处传来了车轮碾过土路的辚辚之声,由远及近。一辆装饰尚算体面的青布马车在几名衙役的护送下,慢悠悠地驶了过来,扬起一阵尘土。
影刃眼神一凛,示意手下保持警戒,自己则上前一步,略一抱拳,声音平稳无波:“恭迎钱大人。”
车帘被一名车夫慌忙掀开,一个身着四品绯色官服的中年男子,在两名衙役的搀扶下,略显笨拙地挪下了马车。此人正是漕运衙门的主事钱如松。他身材微微发福,白净的面皮透着常年养尊处优的油光,唯有眼底那抹浓重的青黑,泄露了他夜夜笙歌的糜烂生活。当然最引人注目的,还是他左手拇指上套着的那枚硕大温润的白玉扳指,在夕阳的余晖下闪烁着柔和却刺眼的光芒。
钱如松甫一落地,便被扑面而来的热浪熏得皱了皱眉,他抬袖擦了擦额角的汗,这才不紧不慢地扫了影刃一眼,语气中带着一丝居高临下的随意:“哦,是影刃统领啊。本官今日衙门里事务繁杂,一时耽搁了,让诸位久候了。”他嘴上说着“久候”,脸上却没有丝毫歉意,反而带着几分理所当然的傲慢。
影刃垂下眼睑,掩去眸中的冷意,语气依旧恭敬:“钱大人为国操劳,宵衣旰食,我等奉命在此恭候,不敢言九。大人,里面请。”他说着,侧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方才钱如松下车的一刹那,一股浓烈的、混杂着隔夜酒气与劣质脂粉的怪味便扑鼻而来,熏得影刃眉头微不可查地蹙了一下。他心中冷笑,这位钱大人,昨夜恐怕又是在哪家花船上鬼混到了三更半夜。若非他舍得将自己那如花似玉的女儿送入京城,攀上了当朝宰相赵崇恩这棵大树,做了相爷府中的一名小小侍妾,他又岂敢在幽冥府的人面前如此托大,行事愈发放浪形骸?
只是,如今大计未成,还需此人配合。影刃将心中的鄙夷与不耐深藏,面上依旧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沉稳模样,引着钱如松向仓廒深处走去。他知道,今日这场“查验”过后,这些粮食就要通过衙门的码头转移到他出,三日前那两个不速之客的来访让他一刻都等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