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珏出生在八月最后一天,十六岁生日过完,高二就开学了。
开学没多久,九月底,暑热刚褪,秋老虎又迎面相击,把一干只能吹风扇的明中学生折磨得初具人形。
“募捐募捐,装空调啦!”
倪稚京第一个受不了,下课后把垫板扇得虎虎生风。
同桌杨皓原扑向被吹飞的科作业纸:“还好吧,有这么热吗?不过你是北方人嘛,水土不服没适应,再多适应两年就好了。”
“是啦,只要肯吃苦,就有吃不完的苦。我为什么要适应这种事啊?”
其他同学笑起来:“哈哈,反正你家有钱,直接给我们安一台就是了。”
“就是啊。”
倪稚京啧道:“只有我们四班装了,其他班能罢休吗?肯定要装一起装。”
“那就去和你神通广大的老爸说啊!”
倪稚京摆摆手,她不想让倪宏韬做这种公私不分的事。
她唯一一次动用老爸之力,还是刚进高中时和安珏分到一个班。
这种程度还行,过了就任性了。
最后一节是体育课。
不过明中惯例,想体育的体育,想学习的学习。倪稚京既不想体育也不想学习,转身拍了拍后方安珏的课桌:“一会儿放学麻辣烫去吗?卉卉也说可以。”
安珏没抬头。
看到她胸前垂落的两条白线,倪稚京心领神会,站起来越过桌面,摘掉了藏在女生头发里的耳机。
“怎么了?”安珏正在听英语,惊得抬起头,睫毛因此快速扑闪。
别人的长睫毛像扇子,安珏也像,却是羽扇,浓密丰盈。最好再配一副纶巾。
倪稚京托腮看着,无端有点恼,在她胳膊上拧了一下。
安珏双掌轻拍:“想起来了,前面你说要募捐是吧?可以呀,我捐六十块的。”
这几乎是她一周的生活费。
倪稚京又伸出食指,轻戳她眉心:“六十就六十,今天咱们仨的麻辣烫算你请客啦。”
安珏没反应过来,但还是笑着答应了:“好呀。”
同龄人之间难以言状的小脾气小情绪,她向来有点冥顽不化,不求甚解。
但在某些小事上,安珏又有着古怪的坚持。
“对了,开学前我不是有个鲨鱼夹找不到了么?”
倪稚京想了下:“记得,你最喜欢的嘛,深蓝色抓夹,上面有只蝴蝶。就你生日那天丢的,陪你在石桥客找了一晚上都没找到。”
“所以就是呢,上周末我去嘉海买了个新的,结果旧的那个昨天又找到了。居然是落在图书馆了……新的还没拆,给你好不好?”
“你留着呗。”
“我不喜欢有两个一模一样的东西。”
“那万一旧的这个再丢了呢?新的可以顶上。”
“嗳,讨厌啦,别咒我嘛。”
倪稚京最怕她撒娇,紧抱双臂一通乱摸:“行了行了,给我给我!”
将抓夹收进书包,教室后窗有人在唤:“稚京小珏,还在等什么啊,比赛快开始啦!”
郑卉是从高一开始和她俩成了同学,脾性相投座位又近,自然玩到了一处。
谁知情正浓时,文理大棒挥下,狠狠斩断同班缘分。
倪稚京翻开笔盒确认课表:“嗯?你们七班最后一节不是历史课吗?”
郑卉兴奋地踮脚跳:“文科老师都去开教研会,所以改成自习了。哎,不止我们班同学,你们理科班的也都去篮球馆啦!你俩难道不去吗?”
“去啊,开什么玩笑,当然去!可恶,忘了带相机。”倪稚京狂摇安珏,“暑假在电话里跟你说的,没忘吧?新转来的体育生,这是他们来明中的第一场正式踢馆,不看不是人。”
安珏原本没兴趣,闻言却忍俊不禁:“看,你都这么说了,我能不看吗?”
郑卉也笑起来:“我们买点饮料送给队员吧?自从暑假输给四中,校队那群男生真是往死里练。其实今后都是同校同学了,真没必要这样……话说你俩支持哪队啊?”
倪稚京答得理所当然:“废话,当然谁帅帮谁!”
篮球馆在高一教学楼侧方,连着食堂和水房。学校北门也在附近,是全体师生活动最频繁的区域。
安珏路过时主动提起:“你俩先去暖场,我去小卖部买饮料吧,要什么?”
“脉动或健力宝呗,”倪稚京掰着手指,“哦,还有红牛!红牛多买几瓶啊!”
“知道啦。”
没走几步,倪稚京又在后面叫:“急什么啊?还有还有。”
安珏回头:“不急,你说?”
倪稚京挥手:“放学后麻辣烫换成我请啦。”
安珏才不客气,笑了:“好啊。”
小卖部的饮料区,安珏念着倪稚京提到的三款,心算起了三元一次不等式,在多拿红牛的前提下,总价尽量凑满六十。
这些事倍功半的小事,做起来也挺有趣的。
走去结账前,她忽然停下脚步。
隔了一栏货架的走道里,几个男生说话的声音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