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们已经去了。”孟珏好似看出马儿眼中的疑惑,哽着嗓子道。“它们死了。”
此话一出,那马儿嘶鸣一声,脑袋便朝孟珏怀里拱来。孟珏感觉到掌心传来的湿热,原来竟是那马在用自己的舌头帮它们取暖。
孟珏抚摸着幼鼠,虽已僵化但皮肤却还呈粉红状,应该刚死不久,且死后依旧得到了相当程度的保暖。
“是你一直在照顾它们?”孟珏看见树旁掉着一只破碎的窝,看上去不像是刚落下的。鼠崽如此瘦弱,应当离母鼠许久了。没长毛的幼鼠十分脆弱,根本熬不过如今的天气。看这马儿娴熟的动作,孟珏当下明白一切。
也不知那马儿是听到孟珏的问话,还是知晓幼鼠死亡的事实,它终于停下动作,向前一步,将头轻轻靠在孟珏肩头。
孟珏长吁一口气,拍拍马头,柔声道:“你要不要与我一起把它们安葬了?!”
她站起身,将那个破碎的草窝捡起,用眼神示意马儿。
“跟我来。”
那马儿好似听懂一般,慢慢跟了上去。孟珏左右查看,最后选了棵硕果累累的松树将那团幼崽连同草窝一起埋了下去。
“它们喜食这种果子,让它们在此安家以后也饿不着了。”孟珏捡来几只松果摆在旁边,马儿看着,有样学样地从地上拾起一只松果叼在孟珏身前。
孟珏小心地将坟包拢好,想起方才那马官说的话。
“你就是为了这几只鼠崽才屡次三番跑到这林子里的吗?”
马儿嗅嗅土包,飘逸的马尾轻轻荡着。
孟珏看了眼天色,单手撑地站起身来。
“以后可不能再跑出来了。你这样逃出,每日在厩中照顾你马官便同那失了崽的母鼠一样担忧。”她顺顺马鬃。“跟我回去,嗯?”
孟珏确认似的与那马儿对视一眼,然后试探着向前走去,果然耳边传来哒哒的马蹄声。一人一马,一前一后,霞光从前开路,很快便走出林来。
独孤清华已经在林外亭内等候许久,一见孟珏立马迎上前。
“怎地去了那么久?”独孤清华言语间带着几分急切。“灵武牵马回来见你不在,正要找人一齐去林中寻你呢!”
手背传来一股激冷,孟珏心头一酸,赶忙将独孤清华的手攥在掌心。
“独孤娘子!孟大娘子!”肖镇西正巧带人赶来,见到孟珏一喜,眼风从旁一扫又是一惊。“追风的崽?!”
肖镇西接过马鞭,一脸惊奇地看着在孟珏身旁安静温顺的白马。
“你领它回来的?!”
孟珏随他视线看过。
“林中正巧遇到,便带它回来了。”
肖镇西听罢,眼中惊异之色更重。
“它肯听你的?!”
孟珏抬眼,肖镇西一脸的不可思议。
“这崽子是太仆寺最难伺候的马!踢翻马槽、破坏围栏、顶翻草垛……它简直无恶不作!”
独孤清华掩袖笑道:“难伺候?我看它在珏娘身边挺乖的。”
肖镇西点点头。
“怕是认主了吧……”肖镇西朗笑一声。“好好好,不愧是我的徒弟,冷阎罗降伏不了的马你却能降伏……”
肖镇西看向一同随来的主簿。
“我们就挑这匹马了!你与董木头说声,这马永和公主挑走了!”
此话一出,孟珏连同那主簿齐齐摇头。
“肖将军,这马来历您又不是不知道,下官实在做不了主啊……”
“肖将军,珏娘无意带它与我同去平夏!”
两人异口同声,意思却不谋而合。
“珏娘,你不喜欢它?”独孤清华瞧了眼主簿,遂又放低嗓音说道。
孟珏看向乖顺依着自己的马儿。她当然喜欢,毕竟它是这么的与自己心意相通。可是……
孟珏收回一直安放在马儿身上的手。
“大人之言,想必此马来历非常。珏娘不愿令您为难。”孟珏看向肖镇西,语气十分坚决。“何况此马顽劣,珏娘也没自信能收服了它。师父还是为珏娘选一匹好驾驭的马儿吧。”
肖镇西皱皱眉,独孤清华也收了笑,两人对视一眼,没有说话。
特管此马的马官见此情景,小心翼翼地走过来。
“甲字房中的马均由董大人亲自监管,肖将军若是看中此马,需得亲自去与董大人讲,将军携了放马的令子,下官一定亲自将马送到…公主府上……”
马官陪着笑,伸手便要牵马。谁知方才还安静温顺的马儿一见马官便昂起头来,前蹄扬起作势踹来。芙蕖护住独孤清华退到安全的地方,马官则将肘压在马背,想要按住焦躁的马儿。
肖镇西看着手忙脚乱的马官,大喊道:“你看,这马已经认了主,你又何必勉强它呢?”
“肖将军!”马官用力攥住马儿鬃毛。“不是这儿的事……好了好了,安静……安静!”
孟珏从旁看着,莹白的马毛从马官手中飘出。她咬了咬唇,开口道:“大人,若不让我带它回去,可好?”
马官朝孟珏瞅来,孟珏上前一步,抬手抚向马儿脖颈。
“不怕…不怕…是我……”孟珏直视马儿眼睛。“跟我来好吗?”
孟珏看向马官,后者试探性地放开手。离了桎梏,马儿立刻朝孟珏奔来,马尾欢快地挥舞着。
顾不得惊讶,马官连忙朝前带路。接过独孤清华的目光,肖镇西转首去看主簿:
“行了,我也不难为你了。不就是文骛那边么,我去打个招呼也就是了。你在太仆寺多年,应该知道那等性子的马一旦认了主,想移性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你也不想这样一匹良马蹉跎在这隅隅一厩吧?!”
主簿擦擦汗,连连点头应允。似又想到关键,又赶忙朝孟珏消失的方向用力点了点。
“可不正巧?!如今文将军就在寺内,已在甲字房多时了。”
肖镇西一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