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都是小的不是,是小的瞎了眼,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小的上有老下有小,每日都得做活挣米面钱,不然全家马上就要饿死,女侠,我这条腿真是不能瘸的啊,还请女侠怜惜!小的真知道错了!”边说,边哐哐给她磕头。
陈江月冷哼一声,弯下身子凑近了些。那小厮瞧她一只手又要伸过来,赶紧脖子一缩双眼一闭,下意识又开始嗷嗷叫唤。
陈江月一边给他解穴一边没好气道:“瞎嚷嚷什么,给我闭嘴。”
那小厮立刻伸手捂嘴,将脸皮皱成一朵胎菊,挨了几下以后,忽觉身上疼痛陡然一轻。
他惊喜地睁开眼,感激涕零地转了转脚踝,果真一点都不疼了,鼻头蓦地一酸,就差没喊她一声姑奶奶。
“多谢女侠饶了小的!”说着便趴在地上又磕了一个头,然后屁滚尿流抱起竹篓撒腿就跑,像是生怕她又要捉弄他。
陈江月拍了拍手上的灰,面色轻松地回到屋内,只见小唐柳已经高高兴兴吃上了七宝糕。
她问朱兰亭:“你怎么不吃?”
朱兰亭的脸色不太好看。
她说:“楚公子托同窗拿来了糕点,他刚才受了点伤,现下去房里涂药了。江月,你可知刚才那小厮究竟是谁的人?”
陈江月不以为意道:“想来应是哪位大人的手下,要不他又怎敢如此张狂。”
说着又拿出一截晒干的草药:“你瞧这是什么?”
公主目光闪烁,轻声问道:“你偷偷拿的?”
陈江月嘟起嘴:“才不是偷拿,我可是光明正大拿的。那人光顾着鬼哭狼嚎,哪里会注意到自己身后的小竹篓呢?谁叫他胡乱踢人,我不过只是给他一点教训罢了。”
随后凑近了些,低声说道:“一会儿咱们就去找人验一验。”
朱兰亭想了想,问:“你觉得他与案子有关?”
陈江月耸了耸肩:“这我不知,我只知他篮子里的黑鸡枞可不是一般人能吃得起的,前面顺手一摸又正好摸到了这玩意儿。”
末了又安慰道:“姊姊别担心,那小厮并非习武之人,再说楚公子也这么个大人了,长得再瘦总不至于是纸糊的,一个大男人要是被这么个小鸡崽子踹上一脚就踹废了,那也实在是说不过去的。”
……
当楚藜回来时,小唐柳早将一碟七宝糕都吃进了肚子里。陈江月见他神色如常,知他身体并无大碍,便直截了当问起刚才的事。
“那人是李书办的随从,平日里并不常来书院,只有最近才来得勤些。”
李书办本名李务,与李良璞渊源极深,二十年前便陪同李良璞来到此地上任。县衙是李良璞说了算,李良璞之下便是这位李书办了。也难怪刚才那小厮如此嚣张跋扈,原来是觉得自己上头有人。
陈江月看着空空如也的陶盘,朝楚藜假意抱怨道:“小丫头实在太能吃,这七宝糕我和姐姐可是一块都没尝过呢。”
楚藜又要起身去拿,陈江月却站了起来,说:“我与你一道去吧。”
厨房距离此地并不远,一推开门,孙厨娘正在里头忙活。
她一见楚藜就笑:“又是来拿七宝糕的啊?”边说边看了一眼他身后,笑容顿时促狭起来,楚藜有些尴尬,只得点点头。
孙厨娘好奇道:“这是哪家的姑娘?”
陈江月赶忙凑过去套近乎:“好姐姐,你在做什么这么香?”
孙厨娘年近五十,孙女都有两个了,见陈江月如此嘴甜,顿时笑得眼睛都瞧不见:“这锅里炖的是咱们这儿有名的七宝鹅。”
“好丰盛呀!”
“可不是嘛。今日是李县令家公子的十八岁生辰,书院也想出个菜给小公子祝寿,就是这大鹅得多炖一会儿才能入味,只能晚上再送去县令府了。”
陈江月作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末了又问:“这里的菜名怎么总有七宝二字,是有什么缘故吗?”
孙厨娘将锅勺放到一旁,仔细盖上锅盖,转身说道:“咱们这儿沿袭的是古礼,天地造物那都是有顺序的,第七位造的便是人。”
楚藜解释道:“古籍上记载的造物顺序分别是鸡,狗,豕,羊,马,牛,人。人排序为七,是以正月初七史称人日,也被称为七宝日。”
陈江月:“原来如此,七宝糕,七宝鹅,人食七宝接紫气,真是吉祥如意的好名字!”
孙厨娘瞧陈江月如此讨喜,不由乐道:“咱们这儿不仅有七宝糕、七宝鹅,还有七宝酒呢。姑娘怕不是本地人吧?这七宝酒也是一样难得的宝贝,胜人节的庙会上,只要年满十六岁的男郎女郎都能喝上一小杯。”
见陈江月有些意动的样子,孙厨娘又道:“书院里也存了一些,都是拿上好的药材泡着的,要不我给你倒一点尝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