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以自己问老爹。好了,二十个问题的游戏可以晚点再玩,汤要凉了。”
挑战已了,艾斯保证过会尝试,然后无论是什么结果,自己都会接受。只是他从没想过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他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接受这突然的邀请。
艾斯刚要开口,身上的人就动了动,发出几声短促的咳嗽声后微微睁开眼。
他止住话头,抬手在乌诺看到萨奇前捂住她的眼睛,另一只手顺了顺她的头发。
“我没事,乌诺,安全。”
乌诺的脑袋还是往萨奇的方向偏了偏,被艾斯转回来。又咳嗽了几声,他温热的体温很快就让她又昏睡过去,灰色的头发披散而下,垂在床边。
萨奇的视线从再次被挡住的伤痕上收回。冥冥中明白马尔科说这个‘妹妹’可能跟大伙一直在念叨的‘妹妹’不太一样,是什么意思了。
不过她不是应该在自己的床上吗?虽然很可爱,但他可不记得护士小姐们,或者马尔科的规矩有这么宽容。
“这只是她…习惯要做的事。”
“哦、哦。肌肤饥渴症这类的?”
“不。”
不想过多解释,艾斯换了个话题。
“不死鸟马尔科…是船医是吧?他在我醒了之后问了几个问题。”
“啊,菠萝鸟是头儿,还有一些他番队里的兄弟,毕竟要照顾全船的伙计们。”
艾斯点点头,目光放回搂着的人身上。这些人是敌人…大概,但船员们还在等他,他不能莽撞。而且乌诺这个状态他很担心。
他醒过来的时候她已经斜着趴在他身上了,迷迷糊糊的,每一丝风吹草动都会惊醒她,咳嗽不断。
几乎让他回到了科尔波山的那年寒冬。
嘴里尝到一丝血腥味,嚼破脸颊的犹豫后,他低声开口:“…乌诺她,又开始咳嗽了。我—”
“啊,我去跟马尔科说一声,不用担心,那家伙病床态度一般,不过技术还是专业的。”
萨奇很快就做出保证,没有等他说完。艾斯悄悄松了口气,萨奇语气里的安慰使一种酸麻感顺着心跳奔流到他的四肢。他有些磕巴地道了声谢,没对上对方的眼睛。
萨奇抬手想拍拍他的肩,手却在触碰到艾斯前一刻被阻止。乌诺没什么聚焦的绿眼睛可能都没看清他,微微眯着,略微干涩的喉间发出威胁的咕噜。
“好了乌诺,我没事,你也没事。”
艾斯扣着乌诺的后脑勺压回自己胸膛上,有些无奈地微微笑。
不过说真的,从小到大,乌诺的这个‘习惯’都让他仿佛变成一罐气泡水,咕噜噜的泡泡从肚子里升腾。
路飞和萨博大概也是这样想的。她不在的那些年,他们有时也会这么干。
“哦天呐她就像个小炮塔…”
萨奇一脸被可爱到的样子,转转仍然有点痛的手腕,知道自己现在最好给他们一些空间。他没收走餐盘,只是告诉艾斯趁热吃,然后出门去找马尔科。
他得顺便给兄弟们提个醒,他们的新妹妹可能比他们猜的还可爱。
木门隔开海风与消毒水,医务室,图书馆,这些地方总像是独立的世界,不管外界如何喧嚣,踏入的一刻都仿佛换了空气。
艾斯在回归的安静里沉默,直到肚子又咕噜噜地响起。他坐直了些,轻轻拍了拍乌诺的后背。
“乌诺,乌诺?你饿吗?这些家伙给饭了…”
“…唔、咳、”
艾斯端过还温着的碗。
-
“她的肺部先天缺陷啊。”
马尔科点点头,将手中标着各种数字字符的纸张收起:“难怪,老爹的震动估计伤得厉害,现在呼吸应该都有些痛吧?”
不知道她对别的药抗性如何,不过艾斯说她上次生病几粒药就够好起来。所以马尔科先配了小份的,准备输个液。
“不、要,睡觉的针。”
乌诺坐在床沿上,看清马尔科手里的针头后紧绷肌肉,往身后扶着她肩膀的艾斯身上靠去。
“乌诺、不回去。”
艾斯握着乌诺的手紧了紧,马尔科脸上却浮现出理解的神色,没有继续接近,停下脚步示意手里的针,还有连着吊瓶的管线。
“你以前呆的地方,那些家伙给你很多很晕的药吧?抱歉之前吓到你了yoi,但是当时你不睡一会儿的话会更不舒服的。”
他将针和药放在乌诺面前给她看:“喏,不太一样的吧?我们只是想让你好起来,老爹的拳头可不好受,我年轻也没少挨呢yoi。”
艾斯有些意外马尔科知道要放慢语速,也没有用专业的词,好让乌诺听懂。即使乌诺还是不信任地试探着面前的针和管线,也没有把手收回去,耐心地等待。
“你、你怎么知道她之前…”
“啊,她在护士们给她治疗时意外醒了,当时她对一些东西的反应还挺明显的yoi。”
顿了顿,马尔科意有所指地将视线放在少女的脖颈上:“而且,疤痕也会讲故事的。”
“为什么、帮?乌诺、输了、大头狼。”
哑哑的声音打断了二人的谈话,马尔科眨了眨眼,反应了一会儿答道:“因为老爹—啊、我们的大头狼想让你们加入yoi。”
“加入族群…关起来、还是?”
马尔科:“对、加入我们的族群yoi。不关起来,你们是自由的。”
“有、空缺?咳咳,需要、猎手?”
马尔科对写满警惕的绿眼睛笑笑:“我们海贼—啊、我们的族群就是一群无处可去的…‘孤狼’,被老爹收容,倒不是缺人才去找yoi。”
既然乌诺的注意力不再针上,他也就把手收了回来,勾过输液架。
马尔科没在意绿色的眼睛像防狼一样随着他的动作移动,想了一会儿开口补充道:
“不过第二番队长的位置还空着,机动部队确实有点像猎手吧yoi,你们想的话可以朝那个位置试试看。”
艾斯:“……先打针吧乌诺,我会在这儿的。”
没什么表情的女孩沉默片刻后点点头,在马尔科抬手时递过手臂。
“如果撒谎。乌诺、杀了你。族群、混蛋。艾斯、咳、不留。”
不死鸟挑挑眉:“我可没那么好杀呢yoi。”
“乌诺总能、就像那个。”有些粗糙的手指向床尾绿色的外套,又滑向虚空,“像他们、所有。”
“再也不、回去。艾斯也。”
艾斯、乌诺、所有的野孩子。
我们要比谁都自由,再也不【回去】。
马尔科观察了一下艾斯紧绷的肩,碎发在脸上投下的阴影。
舷窗投入明亮的光,没有被窗框切割的阳光像一大团火,将他眼前的森绿染上一点金。
他看到自己腾空时的火焰。
不死鸟移开视线,这不是挑战。
没什么好挑战的,信任与爱在这只白鲸上,并不是什么需要挑战才能拿到的东西。
就像多年前那个高大的男人对他伸手,白胡子海贼团会将它们用银盘子捧上来——
“保证yoi。”
他在努力抑制颤抖的小臂上涂上碘伏。
威胁如果背叛他们的信任,就会想尽一切办法干掉悬赏十亿大海贼的小姑娘,在针头贴上皮肤时像小狗一样把脑袋塞到了艾斯的臂弯里。
马尔科勾勾嘴角,收起器具时轻轻拍了拍灰色的头发,在指头被咬掉前收回手。
“做得好yoi。比老爹打吊瓶的时候都好呢。”
艾斯:“你、你们为什么一直叫白胡子老爹?”
马尔科:“因为他叫我们儿子。”
只是一个称呼、用银盘子端上来。
马尔科走出医务室前,艾斯叫住了他。
“…我能去看看丢斯他们吗?”
马尔科摆摆手:“当然,我说了,你不是囚犯yoi。不过最好告诉我们一声,第一次在莫比上很容易迷路的。”
门关上的一刻,艾斯就塌下肩膀,长呼一口气后坐到乌诺身旁。
“艾斯、在怕什么?”
“啊?”
“闻到、”
什么狼鼻子…也不该是这样的吧?
“你才是怕打针吧?”
乌诺撇了撇嘴。
安静地坐了一会儿,艾斯低声开口,语气微小到就像五岁那年第一次向卡普问那个问题。
“…我没怕,乌诺。我只是不知道白胡子他…”
“好头狼、好族群?”
艾斯没回答。
身旁的人扭了扭,又试图压到他身上,好将他与那些不可见的黑影隔开。
怕她扯掉输液管,艾斯侧漏住这个小不点,止住她的动作,紧紧箍住。
“别担心我,乌诺,我会想出答案的。”
他也该自己想出答案了,又不能永远问别人。
“不担心、乌诺。只是不知道。”
“哦~那你那小脑瓜里怎么有那么多答案呢?”
“什、么?”
“没什么。”
艾斯笑笑,偏头靠上毛乎乎的脑袋,抬眼就能看到一滴一滴,就像在浇灌什么一样的输液瓶。
马尔科病床态度还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