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队长。”凌木敬礼。
铁路略一颔首,示意她坐。他的动作有种从容不迫的力量。“凌木,”他开口,声音低沉平稳,像打磨过的岩石,“适应得如何?三中队那潭水,不好搅。”
“挺好。”凌木坐姿笔直,目光不避不让,“水够深,才有意思。”
铁路唇角极轻微地向上牵了一下,一个几乎看不见的弧度,却瞬间柔和了过于硬朗的轮廓。
“有意思就好。”他指尖无意识地在桌面敲了敲,节奏沉稳,“压力这东西,在A大队,跟氧气一样寻常。但吸得太猛,肺会炸。” 他目光落在凌木脸上,专注而直接,“你的专业,是副好滤芯。就算你不提,我也打算让你装上。”
凌木心头微动。铁路的敏锐和直指核心,总能让她精神一振。
“所以,”铁路身体微微前倾,手肘支在桌沿,“给你个地方。不用大,但要够‘静’。” 他刻意加重了“静”字,眼神里是无需言明的理解,“让大家有个能吹吹风的地儿。你是专家,方案你定,需求打报告。” 指令干脆利落,带着绝对的信任和放手。
“是!保证完成任务!”凌木应得干脆,眼中锐光一闪,话锋紧接,“地方……我挑好了。新楼,西顶头,三楼东侧库房。”
铁路挑眉,没说话,只是用眼神示意她继续——他知道“不过”后面才是重点。
凌木语速流畅,理由清晰有力:“第一,采光好。西向,下午自然光充足,调节生物节律和情绪最有效。第二,通风好。三楼顶角,穿堂风通透,保持空气清新,避免压抑感。第三,楼层高。远离主要动线,安静,私密性强。”
她陈述完毕,静静看着铁路,眼神坦荡,带着专业领域的寸土不让。
铁路看着她,那副“理在我手”的模样,让他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近乎愉悦的无奈。这丫头,聪明、锋利,且懂得在关键处争取。他喜欢这种特质,即使它有时显得“得寸进尺”。
“要求还挺高,”铁路,“采光、通风、楼层……凌木同志,你是要把这库房点石成金?” 他语气是调侃的,但眼神里没有半分否定,反而有种“看你还能玩出什么花样”的兴味。
“基础条件保障不了,再好的滤芯也白搭。”凌木回得理直气壮,嘴角也勾起一点针锋相对的弧度,“总不能辜负大队长您给的这个‘吹风’的机会吧?”
铁路被她将了一军,低低“呵”了一声,那笑声在胸腔里微微震动。他没再多言,拉开抽屉,取出批条本。钢笔划动,签名龙飞凤舞,带着一种行云流水的力量。他撕下批条,没有“拍”,而是两指夹着,随意地递向凌木的方向。
“拿去。三楼东库房,归你了。”铁路的目光重新落回桌上的文件,语气恢复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赶紧去,把事情搞搞好” 最后几个字,低沉,简洁,是命令,也是全然的信任和纵容——纵容她的专业,纵容她的“挑剔”。
“是!谢谢大队长!”凌木利落起身,她没停留,转身离开,步伐稳健,带着目的达成的轻快。
门关上。铁路重新拿起烟,却没点燃,只是夹在手指之间,目光若有所思地投向窗外。阳光勾勒出他深刻的轮廓,嘴角那抹若有似无的弧度,久久未散。
……
此刻,站在“她的”房间门口,植物的清香袭人。凌木推开西向的窗。三楼的高度,西晒的阳光汹涌而入,将空气染成金色。强劲的穿堂风裹挟着青草与泥土的气息,瞬间涤荡尘埃。采光、通风、楼层——她争取的条件完美呈现。她深吸一口气,空气里有种崭新的、属于她的战场气息。